薛文芝給他們仨各倒了杯啤酒,舉杯道:“咱們都多久沒見過了,喝一個。”
劉昂舉起酒杯,季不寄擦幹嘴巴,慢半拍跟他倆碰杯,玻璃相碰,聲響清脆。
幾年前,三人初識時還都是湖西大學的學生。
某年的校園文化節,薛文芝報班自學了穿孔,勢必要兼職賺錢,在大道上擺了個簡陋的穿孔攤位,消毒工具隻有一次性酒精棉簽和碘伏。
季不寄去食堂買飯,路過攤位被他一嗓子喊住。他說季不寄相貌不俗,辨識度高,有适合穿孔的氣質,要給他打一臉窟窿。
季不寄一個冷眼瞧過去,非但沒把他吓得退縮,反而态度更積極了,認為這就是自己心中最适合做樣圖的模特,一定要把他穿孔後的照片印成宣傳單四處分發。
他倆正在攤位前糾纏着,剛好當日負責巡邏的學生會幹部劉昂走了過來。
“同學,這裡禁止擺攤,要擺去銀杏路。”
薛文芝不滿道:“就這裡人流量大,銀杏路那邊的全去看演出了。”
“你擺食堂門口當然人流量大。”劉昂無可奈何道:“但你瞧瞧,有人來你們攤位嗎?”
季不寄略一擰眉,直覺事情不對。
劉昂上下掃視着薛文芝的穿孔攤位,後方擺有一條由幾張課桌拼成的床,上邊蓋着白布,像醫院的手術台,又像太平間的靈床。攤前挂着一些人體組織的模型,有鼻子、肚臍和嘴巴,上邊紮着不少釘子。
他問:“同學,你們這是什麼社團?”
你們?
季不寄發現這位學生幹部在對自己問問題。
他剛一動唇,欲要撇清關系,薛文芝卻搶先一步道:“我們這是穿孔社,他是我們社長!”
“穿孔社?”劉昂掏出手機,開始在前日群裡發的那個報名文件裡查找這一社團。
“你們這社團不存在啊?是沒有報名麼?”
劉昂擡頭,十分困惑。
薛文芝拍拍劉昂肩膀上的執勤袖章,低聲道:“學長,你知道校門口那家薛師傅烤肉嗎?我家開的。”
劉昂後退一步,理了理肩上的袖章。
那家店在學生間極具口碑,位置要提前好久才能約上。
“一會兒去吃烤肉吧,我請你們。”
薛文芝以烤肉誘惑學生幹部劉昂和穿孔社社長季不寄。
不過沒人告訴他們,吃烤肉要付出一隻耳朵的代價。
薛文芝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冰鎮啤酒入喉實在爽快。他同劉昂邊吃邊聊,聊完各自的近況,話題很快轉到季不寄身上。
薛文芝前段時間便聽劉昂講了季不寄延畢的事,不願戳他傷心事,就隻聊他未來的打算:“不寄,你之後有什麼計劃嗎?考研,考公,還是進公司?”
季不寄握着酒杯小口啜飲,思忖良久,道:“我不知道。”
薛文芝勸慰道:“不着急,你正好有個gap期,趁這段時間好好放松一下,慢慢想吧。”
季不寄點點頭,手機消息提醒響了一下,他用沾着杯壁水汽的手去拿,在屏幕上滑出一道濕痕。
劉昂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問:“誰給你發消息?”
“我弟。”季不寄道。
劉昂與薛文芝同他相識了三年,對他的家庭情況隐約有些了解,知道他家境貧寒,父親早逝。季不寄在家中排老二,除他以外還有一姐一弟,皆待他極其刻薄。
劉昂晃着酒杯問:“他又找你要錢?”
季不寄“嗯”了聲:“他說要研發遊戲,前期需要一筆資金。”
劉昂一愣,他是程序員,在一家遊戲公司的研發部上班,對這方面略有涉及。研發一部遊戲至少需要程序、美工和策劃,前期投入成本巨大,不是能輕易完成的小事。
可他依稀記得,季不寄的弟弟連普通高中都沒考上:“你弟這麼大本事?”
“他在職高學的計算機應用,應該是懂點程序。”季不寄将兩人的聊天記錄展示給他看。
在今日聯絡之前,季不寄和他的上一次聯系還是在5月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還沒畢業,問他發工資了沒有,能不能給點兒零花錢。
季不寄轉了他兩千。
這次他又來找季不寄,多了個借錢的理由。他說,他玩完E大的遊戲受到啟發,腦子裡有了個關于遊戲的好點子,也要像E大一樣成為一名獨立遊戲開發者,給家裡賺的盆滿缽滿。
“什麼獨立遊戲開發者,笑死人了,都是噱頭吧。”薛文芝喝得有些醉了,說道:“實際上背後都有團隊,淨誤導一些小鬼跟風辍學做獨立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