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暖風從宿舍走廊盡頭吹來。
溫絨的劉海都被吹開,皮膚上殘留着被太陽曬一小時的粉色痕迹。
咔嚓
他打開宿舍門,像是舞蹈演員高調登場,已經準備好在屬于自己的宿舍裡表演一場。
——刺鼻的味道沖入鼻腔。
白色床鋪上一片血紅。
濃稠的液體順着被角滴落,蔓延至書桌。
時間被無限拉長,那陣風繞了一圈再次吹回凝滞的小臉上。
溫絨眼眸輕垂着,睫毛拉出長長的影子。
風又把消息帶到遠處,一群剛回來的學生捏着鼻子走近,“什麼味兒啊?好臭。”
“woc特招生殺人了?”
“蠢貨,那是油漆。”
正巧兩撇胡子帶着工人上樓給其他學生維修,聞到這味道還以為是哪個搞藝術的學生不小心打翻了油漆桶,走近看見溫絨,胡子被吹飛起來,“你的床怎麼回事?”
溫絨的身體僵着,過好幾秒,腦袋無力垂下,“老師,有人往我床上潑了油漆。”
“煩死了,一天天的給我找事兒,你為什麼往自己床上潑油漆?”
溫絨思索自己剛剛的話,确認自己沒說錯,又重複一遍,“老師,是有人往我床上潑了油漆。”
“不可能!”兩撇胡子的嗓門更大,“誰有空往你床上潑油漆,你們特招生每次闖禍都裝可憐,其實最壞的就是你們。”
“我們——”
兩撇胡子打斷他,“學校那麼多學生怎麼就你們被針對,也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周遭哄笑:“誰沒事往他床上潑油漆啊,神經。”“就他自己有房間鑰匙,自導自演什麼?”
混亂侵入耳朵,過去的記憶碎片穿越時空來的此時的溫絨身邊。
莫名的指責、偏見都像耳光一樣扇在臉上。
他反而變得更加鎮定。
每次被欺負的情形花樣百出,但最終結果永遠都是一緻的,他很熟悉,也很熟練。
溫絨摸出手機,“我要報警。”
“你報!讓我看看你想賴到誰頭上。”
“喂,你好,請問是警——”
手腕忽然被往上提。
一隻很大的手牢牢扣住溫絨,豎起食指在手機屏幕中間紅色的按鈕上輕輕一點,電話挂斷。
“他确實沒必要往自己床上潑油漆,而且一上午都在時野那裡,也沒時間往床上潑油漆。”萊昂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溫絨身後。
他松開溫絨,懶洋洋地活動脖子,“山口老師,時野那肌肉發達的傻樣兒你也知道,盡會折騰人,弄到現在才把我們小笨蛋放回來。”
“你看我們小笨蛋,站都站不住。”
溫絨下意識反駁,“我沒——”
萊昂打斷他,“給時野點面子别解釋,你要不出點事兒說明他不行,男人不行很傷自尊。”
說完,擡手在山口老師面前打個響指,“山口老師,别用你貧瘠的知識想象畫面了。真讓警察進學校對誰都不好,撿起你為人師長的責任與尊嚴、權利與義務,趕緊解決這件事。”
山口介平如夢初醒,“我我我我去查監控?”
“真聰明,老師你正第二次開智,快抓住所剩無幾的光陰去實行吧。”
山口介平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話裡的諷刺意味就一溜煙沖下樓。
溫絨在心裡悄悄問系統:“哥哥,學長真的是F4嗎?他好像是好人。”
系統:【……】
宿主你是不是太遲鈍了點?
他在造你h謠!
萊昂·馮·勒文斯坦,書中設定:毒舌下流又壞心眼,每天24個小時,12個小時戲弄人,6個小時陰陽怪氣,睡6個小時,大概率做春夢。
他能是好人?
兩撇胡子一走,圍觀的同學們全部擠上前,摸出手機卡擦卡擦拍照,嘴裡好奇着誰潑了那麼多油漆,越來越激動,有要沖進溫絨房間裡的趨勢。
萊昂拍拍手,“小笨蛋們,拍照就拍照,别破壞現場。萬一警察找不到兇手隻能往關系網上一查,诶喲不得了,咱們特招生在學校裡隻跟時野結過怨,那時野第一嫌疑人的名頭是跑不掉了。再萬一因為誰動了現場導緻找不出真正的兇手,時野絕對拎着網球拍殺穿這棟樓。”
衆人齊唰唰後退、退散,速度之快,好像怕沾上什麼髒東西。
溫絨望着這奇異的畫面,眼裡的感動幾乎要化成眼淚掉出來。
他從來沒想過,那個在他差點挨打時會出現的人,開車帶他兜風,被污蔑的時候幫他說話的人,不是爸爸,而是學長。
忍不住哽咽,給萊昂深深鞠躬:“謝謝學長。”
“别客氣。你對我太客氣會讓我不好意思發脾氣。”
“真的非常謝謝。”
他發誓,一定牢牢記住學長的好,以後有機會報答他。
“好了。”
溫絨後腦勺被拍了一下。
“先害我在時野那裡挨罵,又害我浪費一個小時帶你逛校園,現在鬧出個潑油漆的大事,我第一次想要給社會做貢獻怎麼就這麼不太平,你命裡克我吧,小笨蛋。”
溫絨身體陡然一僵。
害……
克學長……
念清楚這兩個字的瞬間,他像被灰發鎖喉男勒住了脖子,呼吸帶着抽痛。
原來學長帶自己兜風,幫自己說話,其實并不是出于本意嗎?
萬般滋味像小蟲子一樣啃噬渾身骨頭,溫絨的臉色比看到油漆那瞬間還要難看。
學長其實并不開心,自己的開心建立在學長的痛苦上。
愧疚的情緒在心頭環繞,最終淩亂地吐出幾個大字:我給學長添麻煩了。
“喂,你怎麼還不起來。”
溫絨更大聲道歉:“真的非常對不起!”
萊昂:“……”
萊昂:“好了,小笨蛋,找個地方流口水去吧,别在這裡妨礙我抓兇手。”
“我……”
“再不走學長要發脾氣了。”
溫絨差點又要喊對不起,幸好及時止住了,咬住嘴巴慌慌張張跑下樓。
陽光烈烈,刺得眼睛生疼。
溫絨坐在宿舍樓附近的長條椅上,兩隻手貼着膝蓋,無意識地摩挲。
過了許久,指尖被搓得通紅,每分每秒越來越煎熬難耐,溫絨在心裡小心翼翼地喊系統。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