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現在,嘴角依然高高揚起,但湛藍的眸子裡沒有半點笑意,“周謝,你在把我當狗麼?”
冷面的周謝靜了兩秒,說:“你覺得什麼地方奇怪。”
萊昂也靜了兩秒,順着台階下,“時野他爸的小情人沒辦法把兒子弄進學校,在校長室鬧事那天你也在現場。”
“是。”
“那瘋女人看校長态度強硬,不知道誰給她出了個主意,改口讓學校招溫絨進來惡心時野,你聽到了。”
“是。”
“時野本來阻止了校長,是你提議招入溫絨,校長才改變主意。”
“是。”
“人是你要推波助瀾招進來的,現在為什麼又要針對他。”
周謝面色不改,“校長想要特招生,我隻是給他一個台階下而已。”
“那你應該知道校長不想讓溫絨退學。你讓他把這個東西送去給時野,相當于讓時野逼溫絨退學。”
“他退不退學跟我沒關系,我隻是讓你把投票箱給他,至于給不給,是他的選擇。”
萊昂再次把筆轉起來,沒說話。
“他想進學生會,就要接受學生會的考題。”
“你想要他給還是不給?”
周謝坦然,“無論給不給,都是我拒絕他進入學生會的理由。”
“所以這麼七繞八繞,總結下來就是你隻是想裝一裝。”
“維持體面而已,總不能真讓一個平民進學生會。”
周謝又補充道,“這是我綜合考慮做出的決定,他那麼蠢,沒辦法進入政府工作。”
弗羅裡曼學院的學生會跟其他學校的學生會有所不同,在這裡,進入學生會的學生基本出生政要世家,日後也會子承父業。
所以學生會表面上遵循聯邦政府的民主原則,對外宣稱學生會不設門檻,但其實門檻比任何社團都要高。
溫絨的平民身份無法進入學生會跟他日後無法在政府擔任要職是一樣的概念,出生那一刻就決定了。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萊昂現在很難給周謝一個笑臉,“那你覺得我會願意做這個惡人嗎?”
噗嗤——
周謝破天荒地笑了聲,“真有意思,最喜歡看戲的人竟然不想把事情鬧大。”
李奧搭腔,“表哥,我就說他對那個特招生不一般。”
“确實不一般。”
這一刻空氣飛旋,時光流轉,好像回到很小的小時候,四個人在“媽媽的茶會”上玩碰面。
周謝嘲笑走路還不穩當的時野跟野人一樣到處爬,李奧根本不懂什麼是野人,隻會鼓掌追着時野喊“野人”,時野打小就不好欺負,1v2把兩人打得埋進媽媽的裙子裡哭。
他當時在幹嘛?
他給時野解科普“野人就是敵軍,敵人,戰場上的壞蛋”,然後坐旁邊吃點心看戲。
萊昂還沒準備好成為戲裡的人,第一次當這個角色,身心都陷入窘境,還要強裝鎮定地回答:“我也想看看時野被他氣到後會做什麼。”
他以投票箱很難抱為理由開走周謝的老爺車——從他爺爺那裡繼承來的古董玩意,按年齡算,應該是周謝他大舅。車内程設老舊,還是手動,看起來好看,開起來難受。
這麼一路難受着,從學生會到宿舍樓,停車時萊昂看時間,晚上九點半。
社團招新結束後無論是新生還是高年級都要忙着應酬,這個時間點聚會才剛開始。
連片的宿舍樓,隻有一扇孤寂的窗明亮。
萊昂在這一刻忽然好奇,溫絨會怎麼選。
時野和趙澤陽都是他讨厭的人,他來當“法官”的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看戲的習慣時刻影響着他。
[睡了嗎?我在你宿舍樓下,有件事需要你做。]
秒回:[學長我馬上下來。]
五分鐘後,宿舍樓奔出一道清瘦身影。
萊昂搖下車窗的功夫,似乎有人走進宿舍樓,偶然看到溫絨,拉住他說話。
溫絨的剪影鞠着躬,幾次想要走都被那人攔住。
萊昂忽然覺得搖車窗真是遜斃了,現在明明有那麼多改裝技術,不理解周謝為什麼堅持開幾十年的老古董。
過了大概三四分鐘,溫絨終于逃脫,走過來鞠躬,“學長晚上好。”
萊昂手撐到車窗上,“剛才那個人跟你說什麼?”
“說……明天想跟我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你怎麼回答?”
“我拒絕了他。”
萊昂嗓子有些冷,“拒絕别人的時候不用太禮貌。”
“我——”
他打斷他,“拒絕就是拒絕,不用鞠躬,不用感謝,更不用覺得抱歉。你可以說‘不要’、‘滾開’、‘離我遠點’,你态度好,對方不會覺得你友善,隻會覺得你好欺負。”
廊燈下,那男生戲谑的臉再次紮進萊昂的腦海,那種暧昧調笑的眼神像一個老頭子打量年輕女孩一樣猥瑣惡心。
萊昂擡眼看向似懂非懂的溫絨,心中迸發出比半小時前更加洶湧的怒意。
——笨蛋,被人調戲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