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太累了，雖然睡了一天，但林佑還是一覺睡到早上。

六點多鐘，天還沒亮。

實驗體靜靜躺在地闆上蜷縮着身體，維持着昨晚的姿勢，林佑蹲在他旁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沒多少肉的臉。

睡得很沉，還沒醒，實驗體側躺着，毯子緊緊裹在身上，眉眼被末梢焦黑的發絲遮擋住一大半，不是昨晚那樣蹙起，平和甯靜。

煮好早餐，在地闆旁邊放了一杯熱水，林佑出門去了。

孤兒院比14号街還要偏僻，林佑是慢慢走過去的，花了大半個小時。

門口的保安認識林佑，面露詫異，沒要身份登記就打開門讓他進去了。

“小林？多久沒見着你了，這兩個月跑哪去了？”

“王叔，找了份離這裡遠的工作，來回比較麻煩。”王叔在孤兒院工作的時間比林佑年紀還大，但林佑和他隻挺熟悉的，算不上親近，寒暄幾句後走進孤兒院。

這所孤兒院就五六十個小孩，規模不大，現在是吃早飯的時間，樓下玩耍的小孩零零星星幾個，看見林佑全圍上來了。

“林佑哥哥……”

孤兒院一向隻管溫飽，在林佑記憶裡，幾個小孩都瘦瘦小小的，短頭發跟雞窩似的，衣服或多或少不合身或者有破洞。孤兒院人手不足，重點放在年齡更小的孩子身上，大點的孩子幾乎是半放養的狀态。

今天這幾個孩子狀态還不錯，頭發收拾過，衣服也體面些，是有人好好照顧過的孩子。

最大的小孩還沒林佑一半高，一群小孩包圍住林佑，卻和他保持半步的距離，不太敢上前。

林佑蹲下，微笑着摸了下其中一個小孩的腦袋，從口袋掏出路上買的糖放在他手上，“兩個月不見，有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

“聽話的……”那小孩拿了糖，不太好意思的退後一步，其他小孩立即擠上來，叽叽喳喳的。

“林佑哥哥……我也聽老師的話……”

“……”

給小孩們分完了糖，林佑讓他們自己去玩，然後往老師的辦公室走過去。

老師和院長的辦公室是單獨的小屋子，房門口有空地，晾滿了濕哒哒的孩童衣服。

一間三米多高的藍色小房子，是林佑經常來的地方，心裡生出股陌生感，他記得這裡從前是一面畫滿塗鴉的斑駁泥土牆。

擡手敲門，十幾秒後，一道沙啞溫和的聲音傳出來，“進來吧。”

林佑推開門，不知為何，明明來過很多次，可他此時竟然有些緊張，手心已經濕了。

門後的辦公室明亮幹淨，四十歲上下的女性端正坐在老舊的辦公桌後面，眼角的細紋給她增添幾分祥和，她笑着向林佑招手。

“來了，快點坐。”

“趙老師，我……”

趙老師先一步打斷他的話，“我都知道了。”她笑眯眯說：“沒事的，反正研究所已經沒了，你忘記這件事，假裝這一個多月都在孤兒院幹活就成了。”

一上來便直入主題，林佑半路上想好的話沒說出來，他張了張嘴，“好……”

忘記這段研究所的生活?可實驗體現在還躺他家裡呢！

心裡糾結萬分，但林佑沒表露出來，即使面前的人是他信任的老師。

“我妹妹她在醫院裡還好嗎？”一個多月沒見妹妹，林佑擔心道。

“多虧你賺來的那筆醫藥費，她現在身體沒什麼大問題，隻需要在醫院靜養幾個月，因為是有傳染性的病，目前不允許外人探望。”

趙醫生伸手撥弄桌面上的小漏鬥，死寂靜般安靜的小房間内，林佑的注意瞬間被細細的金色沙流奪去，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道：“好，謝謝老師。”

不能去看望妹妹不是什麼大事，隻要知道妹妹平安無事就夠了。

“林佑，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趙老師忽然問。

“什麼？”

林佑愣了下，接着說：“我想先找份工作。”他賬戶裡的貢獻币不多了，所謂兼職掙的貢獻币，博士根本沒有打給他。

“好，我會幫你留意的。”趙老師點頭表示支持，又放松語氣問：“在那個研究所裡過得怎麼樣？”

她打趣說：“感覺你胖了點。”

手在臉上摸了摸，的确是比以前圓潤了一些，林佑不太好意思說：“那裡的夥食還挺好的，工作比較……輕松。”除去晚上的工作。

“你這才像樣些，兩個月前你……”

和趙老師聊了會兒，林佑終于有回到從前生活的實感。

估摸着快到趙老師給孩子們上課的時間，林佑主動告辭。

回家的路上，林佑渾身輕快了許多，手伸進空蕩蕩的口袋裡，發覺把糖全部分給孤兒院的孩子們時，腳步一頓，拐去旁邊街道的小商店，買了個棒棒糖塞進口袋。

打開家門，裡面黑魆魆的，林佑走前不但沒開燈，連窗簾都忘了關，怕引去懷疑，他走到面對街道的小窗戶前，先把窗簾拉開再說。

手剛拉開一半窗簾，林佑腳下踩到異物了。

沉默着拉上窗簾，林佑腳往旁邊挪，同時輕輕踢了一腳那軟軟的物體，那玩意兒在他腳下如瀕死的魚般抽動幾下便沒動靜了。

打開燈，林佑才驚覺地闆上有不少血迹，出血量不多，但把十幾平米的小房間全糊了。

實驗體的下半身又變為了觸手，但和林佑最後在研究所看見的殺器不同，八條觸手有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損傷，燒焦的程度不同。

有幾條觸手的皮都被炸開花，血肉模糊，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現在一塊深一塊淺的，更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