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節省電力,人造太陽亮起的時間往後調整了一個小時,于是直到六點半,覆蓋地下城百分之九十面積的燈光還未真正亮起。
第九區已經點綴着星星點點的燈光,都是早起上學或上班的人,隻有9号街聽不見半點人聲,為數不多的路燈陸續熄滅後,真正陷入灰色寂靜中。
此時,9号街的邊緣突兀的出現一點微光,隻展開了半截的窗簾被白皙修長的手緩慢拉開,後面出現一張人臉,渾濁布滿磨痕的玻璃後,青年清秀的臉龐透着濃濃的疲倦。
林佑往臉上澆了捧水,微涼的水珠沿着下颌線落入領口,更清醒了幾分。
他昨晚斷斷續續夢見,有一雙藍色眼睛怎麼也甩不掉,跟在他後頭,含着淚質問林佑,為什麼要抛棄他?
這種光怪陸離的夢做了一晚上,以至于林佑都沒咋睡覺,大早上頂着兩個黑眼圈收拾東西。
他準備今天搬走了。
當初林佑搬到9号街本就是為了遮掩實驗體的行蹤,如今實驗體走了,他也沒有繼續住在這裡的必要了。
把衣物和日常用品全部裝進塑料袋裡,林佑最後收拾桌子,桌上堆了各種小吃包裝袋,昨晚溫度不高,倒不會這麼快散發異味。
好像不對?
林佑拾起一個包裝袋,卻發現袋子拿在手上的重量不同,裡面還有東西。
扯開打了死結的塑料袋,林佑往裡面一瞧,嚯!缺了個口子的烤餅!缺口邊緣的牙印超級整齊。
沉默思考了那麼一小會兒,林佑打開旁邊的塑料袋。
剩下一半已經凝固的糊糊……以及半根烤串……
他昨天給實驗體買的所有小吃都剩了一半,以實驗體的飯量,解決掉這些食物完全沒問題,不是吃不下,那小吃都剩下一半的原因不言而喻。
林佑揪下一塊壓成片的棉花糖,棉花糖糖精放多了,甜的他舌根發苦。
早知道讓實驗體先吃完所有小吃再走了,怪浪費的!
林佑歎口氣,看向角落裡孤零零的橢圓形床鋪,昨晚實驗體被帶走時的記憶自動閃回。
……
“還好還好,是有意識而已,沒有危害性。”
快遞員抹了把虛汗,實驗體突然睜眼,吓得他差點掏武器架實驗體腦門上,幸好細細檢查發現,實驗體頂多能轉轉眼珠子而已,身體暫時還動不了。
聽到快遞員的話,林佑撿起剛才手滑掉地上的褲子,收起那微不可察的失望,默默給實驗體穿上。
或許是注射藥劑強行變回雙腿的原因,實驗體的腿呈現出被熱水燙過的粉紅色,稍微按下去就會留下明晃晃的白色指印,看得林佑心裡不太舒服。
林佑給實驗體穿褲子當然避免不開碰到發紅的皮膚,手指每次蹭到,指腹下的肌肉好似有細微的顫抖。林佑開始以為是自己的手在抖,後面發覺是實驗體皮下的肌肉因為他的觸碰而抽搐。
始終有一抹視線落在林佑頭頂,跟随着他雙手的動作,心髒的跳動都好像一道放緩了。
穿完褲子後林佑站在原地愣了會兒,直到快遞員用一塊巨大的黑色布塊卷住實驗體,然後扛起他往外走。
林佑跟着一起走出去,追了幾步,快遞員回頭向他招手,“就送到這裡吧,我走了,尾款大概十五天左右會打到你賬戶上,拜拜!”
即使背着個一百斤往上的成年人,快遞員仍然健步如飛,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林佑視野中。
心口空泛得很,林佑說不上是輕松還是舍不得,回去渾渾噩噩洗漱完就睡了。
直到早上看見他特意給實驗體做的窩,林佑心裡很不是滋味,但錢拿了,人都送走了,現在後悔也沒用。
把房子收拾完後,林佑先去找了個日租房住着,打算等明天拿到終端,再告訴楊維他搬走的事。
.
日租房狹窄逼仄,一張床和一個小桌子,再留點空間放置雜物,多餘的活動空間再沒有了,以前在孤兒院林佑住這樣的房間時不覺得難受,現在卻感覺小得喘不過氣來。
“你就拿賣掉我得來的錢住這種房子?”
咬牙切齒的聲音伴着陰冷粘稠感同時纏上四肢和軀幹,林佑猛然驚醒,藍色深邃的雙眼自他眼前一閃而過。
林佑後背濕透了,他躺在床上,望着斑駁的天花闆許久,手腳漸漸有了力氣,坐起在四周環顧一圈。
沒有人。
連床底下都看過了,除了外表不明的垃圾再沒其他東西,整個房間隻有他一個活人。
林佑租的這個小房間沒有窗戶,不清楚現在什麼時間,就打算下樓去問問,走下樓後,卻發現外面的人造太陽已經熄滅了。
他這是……睡了快一天了?
林佑肚子後知後覺咕咕叫起來。
“大半夜的别出去了,今晚外面不太安全。”大門虛掩着,房東正坐在門旁邊跷二郎腿看電視,見林佑要出去,忙喊住他。
最近九區的确不安生,林佑腳步轉了個彎,聽勸的往回走。
“帥哥,等等,我看你一天沒下來,是不是餓了?我這裡有盒飯你要不?”
“多少錢?”
“十個貢獻币。”
“好。”
房東走進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一個飯盒,放進木盆裡,要熱水壺往裡面倒完熱水,還順手給林佑倒了一杯熱水。
等盒飯加熱的間隙,房東和林佑聊起天來。
“帥哥,哪裡人呐?”
“本地人。”
“我看你大包小包的,像是要搬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