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流程化的問答。離筱快速回答完,擡頭,一個身影落入她的眼眸。
“你自願什麼?”
李忱然把灰色高領拉到鼻尖下,隻露出一雙眼睛。
她一直沒察覺,他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蓊郁的睫毛下,眼眸裡含|着溫和的笑意。仔細看他的瞳仁,還有點泛藍。
離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藍色的牛仔夾克衫笨拙地穿在身上。
她猛地心内一松,先前的龃龉在此時煙消雲散,繼而燦然地笑,解釋是房管局的電話。
周圍突然喧鬧了一陣。應援粉絲們開始自發排隊。離筱被人推了一把,跌到李忱然的身邊。
他背着雙肩包,把離筱攬到一旁。
雙手相碰,她摸到他的手心很熱,不像她的指尖涼涼的。
“冷嗎?”他把臉從領子裡拿出來,低頭到她耳邊問。
熱氣噴到脖子,她想起圍巾的事,趕忙說把圍巾弄丢了。
“丢了就丢了。再買一件不就好了。”人潮湧動,他把人往懷裡塞。“又不是人丢了。”
兩人的對話被前面兩位女生聽去了。女生轉頭看他們倆,笑了笑。
離筱有些不好意思,輕扯他的衣袖。“你冷嗎?”
“我不冷,剛剛是抽了煙,怕熏到你。”
前面另一個女生聽旁邊的人說,轉頭來看。離筱窘迫至極,捏了捏他的手說走吧。
兩人上了出租車。離筱看李忱然提的雙肩包體積挺大,但重量輕。看他拎着很輕松,就問他帶了些什麼來。
“有你喜歡吃的面包。”
離筱問是港城那個網紅毛毛蟲面包嗎。
他說是的。“昨晚讓鐘嘉穎排隊去買,今天一早讓他送到機場給我。”
離筱看了他,胡子長出來一點點。他睡眠時間不夠時,胡子會肆意生長,有些長短不一。想必昨晚是睡得不多。
“你昨晚就要來,怎麼不告訴我?”
“因為機票很難定。”他把她攬到身邊。“所以一訂到票就轉發給你了。你應該在睡覺。”
離筱本想說那時候她正好醒了。可說這些也沒意義。把頭靠他肩膀上,輕輕嗯了聲。
到了離筱下榻的酒店。李忱然問離筱怎麼不住市中心的房子。她解釋都轉讓給王誠了,自己還賴在裡面,顯得不真誠。
李忱然聽了這話,點頭說有道理。自顧自去前台另外開了間房。
也不知他要辦什麼,在前台和服務員确認了許久。轉頭問離筱的房号,她回答了,他又回頭和前台說什麼。
離筱看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這身衣服,似乎是高二那年穿過的。
她的記憶力不甚好。但對他第一次和她生氣,印象深刻。那天他把數學題目和答案都抄在草稿紙上,氣呼呼地走了。
也是這樣的背影。灰色高領毛衣和黑衛衣外衫。雙肩包隻背了一邊,吊兒郎當的松弛。
少時,他拿了房卡。
離筱的房間在低樓層。說着兩人一起上直梯。這裡的酒店需要拿房卡刷電梯。離筱正在包裡找房卡,李忱然快了一步,碰一下就刷好了。
“怎麼上了頂樓?”離筱見他按了最高樓的按鈕。她去按自己的樓層,發現按不了。此時沒人乘電梯,才幾秒就過了離筱的樓層。
“聽說能看到揚州的樣子,你要不要上來看一看?”他握了握離筱的手。
“好啊。”離筱還真沒在高的地方看到揚州城的全貌。她倒是爬過臨城的高塔,一眼望去,高樓林立錯落有緻。
到了房間裡。房卡一插,電視自動開啟,上面顯示了歡迎詞。
“歡迎李先生,歡迎離小姐。”
離筱看到,笑着說竟然還有她的名字。
李忱然也跟着笑了笑。把雙肩包放下。
房間裡一層窗簾是暗紅色的,離筱走去拉開,整個客廳亮堂了起來。她感歎這個套房好大。
心想李忱然還真是舍得,訂了個商務大套房。
卧室還在裡面。她又進去看了眼。床上方有盞很漂亮的西洋玻璃燈。她給摁開,是很暖心的橙黃。
李忱然開了暖氣,又脫了外衣。有服務員敲門,送了水果和咖啡來。
離筱又走回到客廳的落地窗邊,今天的天氣有點陰,水霧朦胧中可以看到遠方的大運河和老城交應着。廣陵的曆史在長江邊流淌了千年。
李忱然招呼她過來吃水果。黑色外衫扔在沙發上,蓋住了一個抱枕。
離筱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站在冷暖色調交界線上。窗外冷陰的淡藍和室内的暖光交疊的部分,在他身上同時出現。
他隻留了一條的内衫,灰色的高領薄絨,修飾了腰身。離筱見過他以前穿校服時,内搭的這件衣服。那時候還是寬松地罩着,腰身上都是褶皺,不似現在緊繃着身形。底下穿着高束腳褲,整個人看起來高大颀長,和淩晨夢裡的李忱然如出一轍。
他見她愣着。問她怎麼還不來吃。水果放久了就氧化發黑了。
離筱直直地看他,然後走去。
水果是切好的蘋果和水蜜桃。這個時節的水蜜桃,已經過時。可能是冷藏過的。她拿了一塊吃。還算脆和甜。
五星酒店也小氣,一杯咖啡隻提供了一顆方糖。離筱習慣性地拿了一顆,放在嘴邊咬方糖的邊角。
落地窗上的暖氣口呼呼地吹着風,窗簾被帶起一陣紋浪。室内的暈黃|色光反射|了暗紅色的窗簾。整個空間如沉入深海的黯淡相片,倒退成了時光的波紋。
現在是2018年的11月9日,李忱然的二十七歲生日。
在2009年的1月14日的上午,十六歲的離筱站在上島咖啡店的内餐室服務台前,吃了四塊方糖。
少女的嘴角還帶有細碎的砂糖屑。十七歲的李忱然在離她幾步之遙的走廊上呆看着,不敢上前去挑這破瑰色的春情。那是他第一次的明确情動。
在3586天後的今日,相同的情思如沉溺在萬米海溝下的不明植物,再次蟄伏湧現。
離筱把方糖放到嘴裡。
李忱然伸|出手,把她的雙耳用手指捂住,掌心對着她的面頰,大拇指撬開她的嘴唇。
他低下頭。
兩人一起吃完了整塊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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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航站樓出口大廳,李忱然見到在角落裡低頭打電話的離筱,那一刻,他決定要正視她的美貌。
離筱不算白,但她眼睛很大很圓亮,在人頭攢動的黑色人潮裡,她的雙眸是磁極,深深地吸引他。
就如現在,離筱昂着頭,眸中沁出了淚。微張着嘴哈着氣。
剛剛他吻得太用力了,讓她呼吸不暢。
捧着她臉頰的雙手下滑,挑掉了她的牛仔外套。
他想着她會不會冷,就沒有脫去她的上衣,隻撩了起來。她瘦歸瘦,到底是發育正常的成年人。在飛速解下她的胸衣時,下滑的雙手擒住了水蜜桃般的乳。兩人身處在青白色和暖黃光的交接地帶。身影蒼黃的離筱被按在沙發上。面前的男人單手褪|去自己的内衫後,白皙的肌膚從脖頸到前胸處,泛起了過敏樣的紅點。居高臨下的李忱然讓離筱生出俱意。此刻的眼神裡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往日他不會這樣的。是很溫柔地親吻然後問是否可以。今天别說問了,吻都帶着掠奪一樣的氣勢。
她跌到沙發時彈了幾下。旁邊的外衫和抱枕順勢滑落。就如現在他整個人覆蓋上來一樣。壓迫的氣勢驟然如暴雨般襲來。瞬間,除了推到脖子的上衣,她不着片縷。
想說點什麼的,可被他壓制住,動彈不得。
許是感受到了底下的人在掙|紮。他停下了吻。目光在她面孔上流連了兩圈。
“離筱。”他碰了碰她的嘴和眉。
“你不想我嗎?”沒等她回答。立刻又說,“我可想了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