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盈被帶到一處客院住下,殷逐白派來的侍女貼心地給她找來了幾套幹淨的衣裳。
換上幹淨衣物後,崔若盈讓侍女離開,而後熄了燈,躺進被窩裡,開始複盤今天的表現。
她先是打開了系統面闆,查看殷逐白的好感度。
面闆一展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鮮紅的【-9】
崔若盈:“……”
崔若盈無話可說。
她盯着那個數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問系統。
【系統,殷逐白的好感度怎麼這麼低?】
系統裝死。
當然也可能不是裝死,而是真死機了。畢竟崔若盈用的這個系統,是即将被淘汰的老年機了。
偶爾卡機、死機,或者出現小故障,那都不算什麼,崔若盈也從沒想過要換掉它。
原因很簡單——因為老年機反應遲鈍,所以她每次上交能量的時候,都能卡bug截留下來一些,中飽私囊。
想起實打實的好處,卡機死機什麼的小缺點,也不是不能忍。
見老年機未響應,崔若盈搖了搖頭,開始查看任務日志。任務日志上會自動記錄攻略對象的好感度變化。
打開任務日志,滿屏的好感度降低提醒就跳到崔若盈眼前。
再數一數,正好九條。
好感度降低本來應該有提醒,但老年機總是吞消息,崔若盈也見怪不怪了。
事到如今,崔若盈也隻能接受反派對自己的好感度即将突破-10大關這一殘酷的事實了。
她略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開始思索對策。
首先肯定是要立一個容易讓反派喜歡上的人設。
而以崔若盈博覽群書的經驗來看,陰暗批反派最喜歡的,當然是小太陽女主了。
所以她今天一直把自己的性格往那方面靠。至于效果嘛……不确定,再看看。
除了這些,還有一點讓崔若盈有些在意,那就是殷逐白的态度問題。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殷逐白本來是打算殺她的。
但從下到洞穴裡開始,他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
想着想着,困意逐漸上湧。
崔若盈在水裡泡了大半天,又要應付魚大,又要在殷逐白面前演戲,早就累得不行。
現在暫時安全了,她腦子裡那根繃緊的弦也松了下來,疲憊感也跟着翻騰。
沒過多久,崔若盈就将攻略的事抛到腦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晚風吹過她的房門,傳來幽幽的嗚咽,院中翠竹的影子映在紙窗格上,随風輕輕搖擺。
風聲突然停了。
一瞬間的寂靜後,那攀在窗格上的影子動了起來。
些許黑色的水從影子中脫離,緩緩滲入窗子在黑暗中浮現出輪廓。它越過地闆上那一小塊明亮的月光,來到了崔若盈的床前。
它看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停頓片刻後,那黑色的水一擁而上,如同瘋長的藤蔓般爬上她的床榻。
枝桠一樣的末端像是誰純黑色的發絲,輕柔地繞到她雪白的脖頸上,随後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
“家主。”
殷逐白坐在廊下。月光破碎的光斑在他臉上流瀉,白骨般慘白的手在花影的映照下,呈現出淺淡的青灰色。
他沒有戴發冠,頭發就那樣懶散地披在肩頭,烏黑的發絲像是河水一般,在他身上靜靜地流淌,看着絢麗而幽深。
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她怎麼樣了?”
“回禀家主,崔姑娘已經睡下了。”
說完這句話,長廊上就安靜下來。
隻有晚風吹過廊下花草,花樹搖曳,傳來陣陣細碎的聲響,奇花異草的影子斑駁,悄然窺視着坐在廊下的青年。
殷逐白看着那些搖曳的花。
但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好像是正透過這嬌豔的花,看着其他的誰。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平靜,難辨喜怒:“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手下的人離開了。周圍更加寂靜,連一絲呼吸聲也無。
慘淡的月光落在廊下盛開的海棠上,海棠粉色的花瓣散發出瑩白的光暈。
殷逐白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花,忽地輕笑了起來。
與之前溫和的、禮貌的笑容不同,這笑聲中滿是冷意,與其說是笑,倒不如說是嘲諷更合适一些。
他在嘲笑誰?
當然是崔若盈。
他笑她的笨拙,笑她的蠢鈍,也笑她的自以為是。
她以為他看不出她的故意接近嗎?
如果他真的如她、如世人所知的那般,是個溫柔正直的端方君子,那他說不定真看不出來。
但他不是。
他也知道他不是。
而崔若盈——不管她出于什麼目的,是單純想攀附殷家,還是被其他勢力派來的探子,不管怎樣,她本該死在那個水洞裡。
她之所以沒死,并不是因為他大發慈悲,而是因為在對她動手的前一刻,他突然有了一個更有趣的想法。
殷逐白站起身,走入月光之中。
他伸出一隻蒼白的手,用指尖觸碰着盛開的海棠花。
那花朵輕輕地顫抖了一下,而後被他毫不留情地摘了下來。海棠花樹随着他的動作聳動着,像是海潮上,即将翻覆的小舟。
她想接近他?
好。
那就讓她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