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沉的,灰白色的烏雲聚在一起,将天光遮擋了個幹淨。
陰冷的風卷起幾片枯葉,呼嘯着從官道上劃過,道邊的幹枯野草被風吹動,匍匐在濕漉漉的泥地上。
崔若盈裹緊外套。一點涼意落在她的額頭上,她擡手摸了摸頭。
“下雨了。”
話音未落,一道電光從天空劃過,照亮崔若盈的雙眼。
轟鳴的雷聲過後,零星的雨點變成了傾盆大雨,暴雨籠罩了周圍一切景色。
豆大的雨滴濡濕了殷逐白的黑發,幾縷碎發黏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面孔愈發蒼白。
殷逐白朝着前面望了望。
“那邊正好有個茶肆,我們先去避一避吧。”
那茶肆離二人隻有十幾步遠,兩人加快腳步,很快就到了。
說是茶肆,其實就是一個支起來的草棚,用來給過路的人歇腳喝茶。
可能因為這幾日天氣不好,茶肆裡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開茶肆的是一對老夫婦,熱情地讓兩人進來避雨。兩人走進茶肆,要了茶,而後找了個地方坐下。
崔若盈呼出一口氣,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雨滴:“幸好這裡有個能避雨的地方。”
說起來也倒黴,從懸玉山莊出來後,天就沒晴過,一直陰沉沉的。
趕了兩天的路,好不容易快到内河村了,在這時候又下雨了。
殷逐白道:“這裡離内河村不遠了,等雨再小一些,我們就繼續趕路。”
崔若盈看着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雨什麼時候停。”
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你們要去内河村?難道你們也是除妖師?”
崔若盈動作一頓,擡頭看向聲源處。說話的正是開茶肆的老翁。
他正在另一側擦桌子,看起來隻是随口一問。
殷逐白撫摸着茶碗的邊緣,蒼白的指尖幾乎與茶碗融為一體。
“我和我妹妹要去内河村看望生病的親戚,不是什麼除妖師。”
這也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先僞裝成普通的兄妹。
聽了他的話,老翁直搖頭。
“兩位聽我一句勸,内河村去不得。就這兩個月,内河村失蹤多少人了,去探親的外村人,去一個丢一個。除妖師一波一波過來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崔若盈與殷逐白對視一眼,裝出好奇的樣子:“老伯見到過很多除妖師嗎?”
“那可不,我這茶水攤離内河村比較近,很多除妖師在這邊打探消息。”
老翁搖着頭,給兩人倒上茶。
殷逐白垂下眼簾:“但是我們嫁到内河村的姑姑重病……”
“哎呀,這人到底有沒有病都是個問題,搞不好就是要把你們這些外地人騙去呢。”
這時,在另一邊坐着的老婦輕輕咳了一聲,老翁也意識到自己多嘴,讪讪道:“我去燒水,兩位慢慢坐。”
說着和老婦一起走進屋裡,離得遠了,還能隐約聽到幾句老婦的埋怨聲。
見兩人離開,崔若盈湊近殷逐白,小聲道:“他們懷疑内河村的人有問題。”
說話産生的微弱氣浪吹到臉上,殷逐白側頭看她。
她發絲濕漉漉的,還在滴水,看着很是狼狽。隻有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眼瞳深處藏着幾分難見的狡黠。
倒像是一隻剛被水澆了個透心涼的紅狐狸。
殷逐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
這笑和之前混雜着陰冷的笑大不相同,就像是春風拂過山野一般溫柔。
崔若盈愣了一下,疑惑道:“你笑什麼?”
反派笑這麼好看,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壞主意。
殷逐白輕咳一聲:“沒什麼。”
他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
“我查了内河村這幾個月人口變動,發現除了失蹤的村民外,很少有人離開内河村。”
崔若盈道:“内河村都這樣了,他們還不走,一定有貓膩。”
殷逐白站起身,袖子随着他的動作如流水般自然滑落。
為了掩蓋身份,他沒再穿那件招搖的金色衣裳,而是換了身樸素的黑衣。
黑色的衣裳襯得他膚色愈白,像是夜晚中的淡淡月光。
“雨好像小了,我們走吧。”
崔若盈“嗯”了一聲,跟在他身後出了茶肆,與他并肩走入絲絲細雨之中。
至于桌上的茶水,兩人默契地一口未動。
雨的确小了,從瓢潑大雨變成了細密如陣腳的雨絲。
綿綿細雨沖去草木上的灰塵,水汽帶來的潮意浸透了崔若盈的裙角。
崔若盈扶了扶鬥笠,緩緩擡起頭。在泥濘土路的盡頭,隐約能看到一些建築的輪廓。
“是内河村。”
雨漸漸停了,但風依然大。
瑟瑟西風吹動殷逐白的衣袍。崔若盈走在他身後,時而擡起頭,看一眼他的背影。
陰郁的天光下,他像是行走在深淵裡的一隻幽靈,連皮膚都泛着慘淡凄涼的光暈。
進了村子,有了建築的遮擋,風就沒那麼冷了。崔若盈停住腳步,打量着村内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