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棺材匠雖然奇怪,但還真沒什麼異常,他們還要探查内河村,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這個棺材鋪裡。
崔若盈點點頭,對棺材匠扯出一個燦爛的笑:“謝謝老伯,我們走了。”
棺材匠悶頭抛光棺材,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頭都沒擡。
崔若盈:“……”算了,走吧走吧。
她拉住殷逐白的衣袖,兩人一起走出院子。走了老遠,還能聽到抛光木闆發出的粗糙聲響。
“他不太對。”
走出去一段路,殷逐白開了口。說話時,他沒有看着崔若盈,隻是眺望着前方群山猙獰的陰影。
一陣大風吹來,兩人經過一棵垂柳。垂柳狂亂地搖擺着,柳枝從崔若盈臉上拂過,帶來一陣苦澀的清香。
“嗯?”崔若盈歪歪頭,躲開搖動的柳枝,“哪裡不對?”
殷逐白道:“蘆州一帶最忌諱在棺椁上釘釘子,認為釘子會捆住死者的魂靈,讓其不得安甯。内河村位于蘆州境内,應該也有這種忌諱才對。”
“這樣說來,确實有些奇怪。而且你注意到沒有,他院子裡還堆着不少棺材。内河村有這麼多死人嗎?”
内河村那些消失的人屍體還沒找到,應該用不着這麼着急制作棺材吧?
正說着,兩人面前出現了一座石橋。石橋看着有些年頭,橋面已經被風雨磨成了暗沉的灰白色。
湊近護欄向下俯視,就能看到一條小河從橋下流過。河水濤濤,水面被大風吹得皺起,在陰雲的映射下閃耀着灰色的波光。
這條橫亘在村子裡的小河,就是内河村名字的由來。
越過拱橋繼續向前,沒走出幾步,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裡面還夾雜着小孩的哭聲。
“有聲音?”崔若盈道,“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她拉着殷逐白快走幾步。殷逐白沒有拒絕,像是一朵沒有重量的雲那樣,就這麼輕飄飄地被她拉走了。
再走近些,人聲更加嘈雜,争執的畫面映入崔若盈眼簾。
街道上,兩個精幹強壯的中年男人正拽着一個婦人,将她往屋子裡拉,而婦人哭哭啼啼,大聲吵鬧,掙紮個不停。
三人周圍,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帶着一個小孩。不過從他的動作神态來看,與其說是“帶着”,倒不如說是“控制着”。
這是在做什麼?拐賣人口?
崔若盈心中疑窦頓生。她頓住腳步,用探究的目光掃向那幾人,同時凝神聽着他們的對話。
“既然有人頂上,你們就放過他吧!”她聽到那婦人哭喊着乞求道,“求求你們放了他!他還是個孩子,怎麼能受那種罪?!”
一個男人冷酷地拒絕道:“不行,抽中了就是抽中了,規矩不能破,你自認倒黴吧。”
一邊說,他一邊拽住婦人的手臂,将她朝着院子裡面拖去。
小孩大聲喊着“娘”,哭鬧着掙紮起來。
第三個男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同時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于是那一聲聲哭喊,就變得像是春雷一樣沉悶。
婦人繼續乞求道:“二武!求你們放過二武吧,他還小啊……”
她的嗓子已經哭啞,尾音消散在呼嘯的風中,可那個名字就像是最鋒利匕首反射的寒光,在崔若盈腦海中一閃而過。
二武?
崔若盈瞬間想起,棺材匠剛做完的那口棺材,正是屬于一個叫做“趙二武”的孩子。
趙二武不是死了嗎?
可看他的樣子,活蹦亂跳,沒病沒災,健康得很。難道那棺材匠還能未蔔先知,知道趙二武要死?
正想得出神,崔若盈感覺自己拉着的手臂動了動。她回過神,才發現在這一瞬間,那些嘈雜的争吵聲都消失不見了。
擡眼一看,村長陳有文不知何時站在了兩人前面不遠處。
他的面皮不自然地抽動,正死死盯着兩人,眼中盡是冷芒。
剛剛還在争執的婦人、孩子以及那三個男人,此時都安安靜靜地退到一邊,低垂着頭,全無剛才的歇斯底裡。
“兩位怎麼到這裡來了?”陳有文裝似友善地笑了笑,“剛才讓你們看笑話了。”
“我們就随便逛逛。”崔若盈用眼角瞄了眼那幾個人,“村長老伯,他們……不要緊吧?”
“呵呵,能有什麼要緊的?夫妻吵架而已。”
陳有文用拐杖點了點地,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随即不着痕迹地轉移了話題。
“天馬上黑了,看起來晚上有暴雨,兩位沒什麼事的話,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比較好。”
“嗯嗯,我們這就回去。”
看這些村民一臉戒備,崔若盈知道再走下去也打聽不到什麼了。
而且天色确實陰沉得可怕,還是趁着下暴雨之前回陳三嬸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