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敞開一條縫,露出門後的景象。
門内沒有想象中的鬼氣森森,隻有一片荒蕪。齊膝的荒草在廢棄的庭院中肆意生長着,陽光照在柔韌的草葉上,泥土還帶着幾分潮濕。
“好像……什麼也沒有。”
在庭院裡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别的東西,也沒感覺到妖氣。
忽略昨晚的事,這隻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荒宅。
崔若盈一邊說着,一邊避開那些荒草。這種草的邊緣十分鋒利,稍不留意,就會被割出一道又癢又痛的傷痕。
正走着,卻見前方的殷逐白半蹲下來,查看地上的泥土。崔若盈快步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随即“咦”了一聲。
“這裡有腳印。”
腳印深深地篆刻在泥土上,還沒幹透,一定是昨晚留下的。
崔若盈站直身體,朝濕潤腳印朝向的地方走去。走了幾步,她的身影就沒入萋萋荒草中,隻留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幾秒鐘後,她的聲音再度傳入殷逐白耳中。
“這裡有一口井,井裡還有水呢。”
崔若盈探頭看向井中。井中水波粼粼,微光閃爍間,隐約映出她明麗的面容。
殷逐白走到她身邊,骨節分明的手撫上灰青色的井沿。崔若盈瞥了一眼,恍惚之間,他的肌膚上好像也多了一層青色。
“是結界。”
“結界?”
“嗯。”殷逐白收回手,“這種結界很堅固,不好用蠻力破除。”
崔若盈好奇:“連你也破不開嗎?”
殷逐白輕笑一聲。他的笑聲也如天邊的薄雲,飄忽不定。
“崔姑娘,難道在你心裡,我是個無所不能的人嗎?”
崔若盈坦然道:“是啊。”
連主角都被反派玩弄于股掌之中,嗯,怎麼不算無所不能呢?
“那崔姑娘真是高看在下了。”
殷逐白笑着說。光從他的臉上,崔若盈看不出他現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這結界我的确能破開,不過需要時間。結界下的妖若是察覺,肯定會逃走,那我們之前的心力就白費了。”
說着,他轉過身,朝着來時的路走去。崔若盈快步跟上,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将計就計?”
既然明着闖不行,那就隻能暗中潛入。正好陳三嬸那邊也要對他們下手,兩人隻要佯裝中毒,陳有文等人就會自然而然地把他們送進去。
殷逐白微笑:“崔姑娘果真冰雪聰明。”
明明是誇贊的話,崔若盈卻怎麼聽怎麼别扭。
“哪裡哪裡。”崔若盈打了個哈哈,飛快轉移了話題,“那我們先回去吧,陳三嬸見不到我們,說不定會起疑心。”
兩人原路返回,沒花多少時間,就回到了陳三嬸家。
很不巧,他們回去的時候,陳三嬸正在院子裡晾衣服,兩人一進門就被她撞了個正着。
崔若盈心道不妙。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陳三嬸隻是淡淡瞥了兩人一眼,說了句“回來了”,就繼續晾衣服,對兩人的行程漠不關心。
而且,從昨晚她對陳有文的态度來看,她和陳有文的關系不算融洽,也不贊同他服用極樂丸。
崔若盈眼珠一轉,臉上再次露出比陽光還明媚的笑容。她拉着殷逐白湊到陳三嬸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木盆:“陳三嬸,我們幫你晾衣服吧!”
陳三嬸瞥她一眼,“嗯”了一聲。
晾衣服的時候,崔若盈有意無意地和她套近乎。她常年遊走于各個小世界做任務,對打探消息這套,可謂是信手拈來。
殷逐白擡手幫她拉平衣服上的褶皺。他灰色的影子落在幹淨的衣服上,幾滴水沿着他的手腕流下。
他沒有在意那幾滴水。
他在看着崔若盈。
她的笑容那樣明媚、燦爛,還帶着幾分狐狸般的狡猾。她好像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友好,總是很讨人喜歡。
隻有殷逐白知道,這份友好,就是狐狸的僞裝。這是個隻有他知道的秘密。
而面對崔若盈的熱情,陳三嬸則是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直到衣服全部被挂在晾衣繩上,水滴在衣裳的一角彙聚,在陽光的映照下,沉沉地砸在地上。
陳三嬸看着透光的濕衣服,沉默了幾秒鐘,忽然道:“我女兒若是沒病死,應該也有你這麼大了。”
崔若盈心頭一跳,小心翼翼問道:“我住的那間房……是你女兒的?”
陳三嬸卻不回答了。她将身子轉到另一面,避開崔若盈的視線,冷冰冰道:“不想死的話,現在就走。”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完全不給崔若盈再詢問的機會。
“她在提醒我們。”
殷逐白放下卷起的衣袖。剛剛晾衣服的時候,他的袖口貼近濕衣服,也被濡濕了。
“崔姑娘,你真的不想走嗎?再留在這裡,說不定會丢掉性命呢。”
當說到“丢掉性命”四個字的時候,他可以加重了咬字,好像在強調什麼。崔若盈回過頭看他。
隻見日光如瀑布一般傾瀉。他散發着黑色流光的發間多了幾縷金色,隻是那金色沒能給人帶來絲毫暖意,隻讓冷風更冷,冷到刺骨。
察覺到崔若盈的目光,他偏了偏頭:“不想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