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盈搖搖頭:“我不走。”
攻略對象還留在這裡,她怎麼走?
殷逐白喟歎道:“崔姑娘,你很聰明。但這次,你也許做出了一個不太正确的選擇。”
不太正确——但也不是完全錯誤。
崔若盈聽懂了他的潛台詞,但權當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日風平浪靜。
濃重的陰雲随着昨夜的暴雨消散,金色的陽光照耀着山腳下的内河村,微風帶着春天的暖意。
一場暴雨過後,遠處的山影覆上了一層綠色,間或夾雜着點點粉紅。太陽西斜,連綿的群山沉沒在暮色中,像是繡滿金粉色花朵的翠綠色紗幔。
崔若盈的鼻尖萦繞着一縷香味。
但那不是山間花朵的味道。她順着香味看過去,便看到了端坐在一邊的殷逐白。
崔若盈的視線落在他幹淨的衣袖上,順着衣褶一寸寸向下,最終落在他的腰間。那裡挂着一個精緻而小巧的香囊,味道就是從香囊中傳出來的。
兩人初見時,他身上傳來的,就是這種古樸優雅的熏香味。
這味道将他本來的氣味擋了個一幹二淨。
“怎麼了?”
“沒什麼……”崔若盈頓了頓,又忍不住問道,“你很喜歡熏香嗎?”
殷逐白輕描淡寫:“隻是習慣罷了。”
說着,他看了眼天色:“太陽快要下山了。”
陳三嬸今天送來的飯食全都是有毒的。若猜得不錯,等天一黑,他們就會動手,把兩人裝進棺材,送入魔窟。
天漸漸暗了,很快,房間裡的一切都隻剩下黑色的輪廓。
估摸着藥效應該發作,崔若盈便趴在桌上,裝作昏迷的樣子,靜靜等待着。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伴着一聲“吱呀”的脆響,門被推開了。
夜風順着敞開的門扉灌進屋中,陳三嬸手持燭台走了進來,凝望着“昏迷”的二人。
搖曳的燈火中,夜晚隻剩一片死寂,安靜到崔若盈甚至能聽到身側殷逐白平穩的呼吸聲。
陳三嬸靜立不動,像是一尊灰色的石雕。她久久地凝望着兩人,面孔被浸泡在燭光裡,蒼老的面容輪廓畢現。
良久,她才關上門,走到桌子旁。燭台被她輕輕放在桌上,崔若盈感覺到了燭火的溫度。
“别裝了。”陳三嬸道,“我知道你們沒暈。”
崔若盈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
是試探?
她竭力保持呼吸平穩。夜色寂寂,燭光将她的身體籠罩在一層金紅紗幔之中。
陳三嬸接着道:“我不是在試探。我知道,你們是除妖師,對吧?死在這裡的除妖師也有五六個了,你們要是不想死,就趁現在快走,别想着耍什麼花招。”
崔若盈聽到身邊響起衣料摩擦發出的細微響聲。
是殷逐白動了。
崔若盈深吸一口氣,也擡起頭,直視陳三嬸:“那口井裡有什麼?你們為什麼抓路過的人?”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陳三嬸回身檢查了一下門窗,見門扉都關嚴了,才轉過身,看向崔若盈。燭影閃爍間,她的神情也變得晦暗不明。
在崔若盈的再三追問下,她緩緩開了口。
“半年前,他們從雍州來到了内河村,和我大哥,也就是村長達成了交易。隻要我們每隔三日,将活人丢入井中,就為我們提供一定數量的極樂丸。”
“極樂丸?”
“沒錯。吞下極樂丸,人就能看到自己最向往的景象。權力、财富,還有……死去的親人,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村民們還是對它上了瘾。”
崔若盈回憶起陳有文吞服極樂丸時的場景,頓時了然:“所以,為了得到極樂丸,内河村的村民開始截殺路人?”
陳三嬸默默點了點頭:“後來失蹤的人太多,來的外人少了,祭品就在村民裡抽簽選擇。後來,又有許多除妖師來到了村子裡。因為除妖師能換取更多極樂丸,村民又開始對除妖師出手。”
她看了崔若盈和殷逐白一眼。
“有些除妖師中了迷藥,也有一些……像你們一樣,識破了我們的計劃,但主動進棺材探路,結果一去不回。”
崔若盈的視線挪到殷逐白身上。照陳三嬸的說法,殷家那幾名除妖師多半遇害了。
殷逐白臉上神色淡淡,沒流露出什麼特别的神情,隻是低聲道:“看來在這裡作亂的妖,實力不弱。”
當然,這個“不弱”隻是相對普通除妖師而言。
陳三嬸的聲音陡然變得冷峻起來:“聽我的,你們現在走還能留住命。”
說着,她轉頭看向兩人,卻見崔若盈和殷逐白都坐在桌邊,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燭光同時照亮兩張臉。兩道身影藏在光芒中,長長的影子在他們身後交彙,融合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怪獸。
陳三嬸張了張口,催促道:“你們……”
話音未落。
咚咚咚。
這時,門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