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逐白語氣輕描淡寫:“人有相似,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崔若盈道:“也是。”
她不再提這件事。兩人出了李家,直奔安平城衙門。
一般來講,城内出了疑似妖怪傷人、殺人的事件,都必須上報,府衙也會将這件事記錄留檔,等待除妖師查閱。
而除妖師拿着身份令牌,可以任意調取這部分卷宗,當地官府不得有任何阻攔。
安平城剛出現新婚夫妻被害事件時,官府也請過除妖師。然而那妖怪極其擅長隐匿,來的除妖師都無功而返,官府對此也不抱期望了。
見到有除妖師過來詢問此事,官差都有些驚訝,但還是帶兩人去了保有相關檔案的架庫閣。
“近些年的案件卷宗都在這裡了。”官差指了指其中一個書架,“你們要找的就在那裡面,前兩波除妖師調查的記錄也在那裡,兩位自行查閱吧。”
崔若盈掃了眼他所指的書架,見上面密密麻麻堆放着卷宗,不由得有些頭疼。
殷逐白對官差道了謝,溫文有禮的模樣讓官差多看了他幾眼,聲音也恭敬了幾分。
“這裡日夜都有人看守,兩位可以慢慢找。若要離開,知會一下看守人就行了。”
說着,對崔若盈和殷逐白點點頭,轉身退出房間,還貼心地關好了門。
徐徐吹來的風驟然被關上的房門擋在外面,房間中隻剩一片泥濘般的沉默。下午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崔若盈看見灰塵在空氣中飛舞。
崔若盈走到書架前:“看來他們沒有幫忙的意思。”
殷逐白倒是很善解人意:“他們畢竟不是除妖師,如果幫忙查閱,說不定會遺漏重要線索。”
說着,他側頭看了眼崔若盈,見她踮着腳,望着擺放在書架最上方的卷宗,不由得笑了笑。
“我們一起查吧,希望能趕在天黑之前,查到有用的線索。”
殷逐白走到她的身後,擡手去拿最高處的卷宗。
寬大的袖子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露出他雪白緊實的手臂。崔若盈隻要一擡頭,就能看到他手臂上盤踞的青紫色血管。
殷逐白把卷宗拿了下來。
打掃架庫閣的人似乎偷懶了,最上層的書架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殷逐白蹙眉瞥了眼卷宗上的蛛網,掏出手絹把上面的灰塵擦幹淨,這才将它遞到崔若盈面前。
“給。”
崔若盈接過卷宗,一邊翻看一邊道:“我記得殷家主很愛幹淨來着。”
殷逐白低低道:“所以……才不想讓你的手被弄髒。”
為了方便查閱調取卷宗,架庫閣内靠窗的位置放了桌椅,那桌椅倒是被擦得幹淨。
崔若盈将窗打開,午後的風從窗口湧入,吹動她鬓邊的發絲。崔若盈站在窗戶旁,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坐到椅子上。
殷逐白早已坐在了她的對面。
桌面上,卷宗堆積如山。
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翻閱着資料,希望能在卷宗中查到關于那妖怪的蛛絲馬迹。
時間一點點過去,血紅的夕晖斜斜地穿過半敞開的窗戶,染紅崔若盈的面龐。崔若盈擡起頭,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頸,朝外面看了眼,再看看系統面闆上的時間。
原來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太陽很快落下。古代沒有徹夜閃爍的霓虹燈,夜晚總是來得很早很早。等最後一抹殘陽隐退,夜色就要吞沒整個世界了。
崔若盈将卷宗放到一旁,整理了一下剛才得到的信息。
按照卷宗上記載,第一起案件發生在一年半以前,受害的新婚夫妻是城西的張貴、趙平娘兩人。
這二人青梅竹馬,到了适婚年齡就開始談婚論嫁。因為兩人都是平頭百姓,也沒有大擺筵席,隻請了些親戚朋友相聚。
新婚那日無事發生,晚上新郎回房,也都風平浪靜,沒人察覺出異常。
直到第二日早上,新婚夫妻遲遲沒有露面,家裡人察覺到不對,才進新房查看,結果卻見到了兩人殘缺的屍體。
家人又驚又悲,幾欲昏厥,在鄰居的幫助下報了官。官府派人查看了現場,又找仵作驗屍,才發現兩名死者的屍體上有被啃咬過的痕迹,眼珠也都不翼而飛了。
沒過幾天,安平城内又有其他命案發生,過程都大差不差。這件事明顯不是普通人所為。于是官府将這件事歸類于“妖怪作祟”。
至今為止,安平城已經發生了十幾起類似事件,受害者也有三十七人之多。
殷逐白輕輕皺起眉:“這樣嚴重的事,居然拖了一整年還未解決。”
崔若盈道:“這段時間大量妖族遷移到蘆州,有很多妖怪實力都很強。應該不是不想管,是管不過來吧。”
除妖師人手短缺,連殷逐白這個家主,都要披星戴月大半夜出去除妖,然後再風塵仆仆趕回家中。
嘶……這樣看來,他這家夥還挺勞模的。
殷逐白翻了翻另一份資料,忽然道:“崔姑娘,你看。”
“嗯?”
崔若盈應了一聲,走到他的身後,彎腰去看他手裡的卷宗。夕陽的光映在她的發上,讓她的發絲閃爍着如火光般的金紅色光輝。
“除妖師?”
崔若盈湊近了些,輕輕念出上面的字。
幾縷發絲從她鬓邊垂落,如同瀑布般冰冰涼涼地落在他的肩頭。殷逐白垂了垂眼,指尖輕柔地碰上她的發絲,又趁着她沒注意快速縮回。
而他的身體,卻不着痕迹地湊近了些。
殷逐白道:“這是那些除妖師留下的調查記錄。”
他好像是故意的。說話時産生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噴薄在她的頸側。那氣息灼熱,像是火山爆發的前兆,燙得人心神不甯。
崔若盈側目看了他一眼,見他坐姿端正,神色如常,如同高山上的皚皚白雪。夕陽的光落在白雪上,千萬朵堆積起來的雪花一同亮着華美凜冽的光輝。
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崔姑娘?”
溫熱的呼吸又落在她身上。崔若盈忽略掉那種異樣感,回應道:“我在聽。”
她伸手翻了頁卷宗,目光停留在紙上幾個端正的字上:“羅刹鳥?他們覺得在這裡作亂的妖怪是羅刹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