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這一變故在下朝之後就快速傳播開來。
這個特使身份未明,能力未知,之前展現的那手段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時人心惶惶。
皇帝此舉,想來就是對他們的忠心有所懷疑了?
但是忠心這玩意,現在還有誰有呢?如果那位特使真的能看透人心,這朝局……豈不是正要變天了?
明卓一直記得皇帝最後那個眼神,仿佛是在看他。
此刻他臉上還沒消腫,一碰就疼,心中又煩悶不已,忐忑不安,明父明母此刻也急急忙忙找了過來。
明卓害怕又恐懼:“爹娘,皇帝是不是知道了,這特使是不是就為兒準備的,伯父也不肯再見我們,這可怎麼辦。”
“别擔心别擔心,”明母拍了拍他的後背,“且不說有沒有可以看透人心的人,你就是一個小官,陛下設立特使,大概也隻想要檢查大臣是否忠心,這樣的話,第一個也查不到你身上。”
這句話初初聽來好像沒問題,就算皇帝要對付,朝中一大堆勢力交錯複雜,他這麼一個邊緣人物,就算對付了他,對朝局也毫無影響。
可是結合起往日種種,還有皇帝離開前最後那個眼神,還是讓他難以安心。
明卓隻是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系,還有更多的“大人物”在他面前,一定輪不到他的。
直到今天出門的時候,看見好友手上捧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送一些女子上了馬車,他記得那些臉,正是友人家中的歌姬。
等到他送完一個人,明卓便從前面過去,詢問情況。
“還不是因為陛下設了一個什麼特使,我爹說讓我處理好這些破事,我是打算她們送出去,避避風頭。”說到這裡,他抓了抓腦袋,有些頭疼,“這些歌姬好說,那些賤民不知道怎麼辦,總不能讓我挨個上門道歉吧。”
明卓驚訝:“那位特使真的可以查到東西嗎,還真的有人有這種能力?”
“誰知道呢,我爹也真是杞人憂天,算了我再想想辦法,你那邊也抓緊時間處理吧。”
一群纨绔子弟,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此刻才終于開始擔心起來。明卓回憶着自己平日所作所為,也覺得自己無從處理,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了一會,突然,胳膊一緊,被人牢牢抓住。
明卓定眼一看,發現竟然來到之前那個酒樓附近,抓住他的是一個中年人,模樣居然有點眼熟。他正想掙脫開,卻突然聽見中年人開始大喊大叫。
“就是你!上次就是你在欺負我女兒!”
“好好一個姑娘,平白受了你的侮辱,陛下最近設了特使,走,你和我去見特使!”
中年人嗓門越來越高,吸引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明卓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之前莫名其妙在他店裡被打了一遭,吃了這樣一個啞巴虧無從發洩,如今見他主動送上門,心裡那股惡氣再也忍不住,正想發作,卻聽得中年人再一聲哀嚎。
“我們做生意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盤下這個店面,你這麼欺負我女兒,還讓我們怎麼做人。”
“特使?特使是什麼人?”
人群裡有人小聲嘀咕:“聽說陛下說設了一個特使,監察百官,當官的做過什麼虧心事看一眼就知道了。”
有些民衆也聽說了這件事,他們本來是對這些事情不在意的,官官相護,監察處多少案子石沉大海,官員子弟作威作福也視而不見。
這次依然沒有多少人相信,直到現在人群裡有人小聲開口:“我知道他,之前他在街道裡縱馬,撞到了小孩子,至今那孩子都下不了床。”
“也不就是明二少的小公子嗎,果然和他爹一模一樣。”
“之前他非說我賣的東西他鬧肚子,直把我一車的水果都砸了!”
“我家鄰居也是,遇上他當街縱馬,不僅受了傷,居然還要給他的馬賠錢!"
“我開了本分小店,他帶着一群人吃喝不給錢不說,一不順心就要打人。”
那些細碎的聲音一個接一個,自從有人了人開以後說得人也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看起來積怨已久,都在訴說着他的“罪狀”
在推推嚷嚷裡,有人大着膽子推了他一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越來越多人動手,直至他被推倒在地。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人按着打了,而且居然還在同一個地方!明卓目呲欲裂,心頭窩火,恨不得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之而後快。
突然,所有聲音都安靜了下來,也沒有人再動他。
他感覺到前方罩下陰影,但是他非但沒有覺得松口氣,反倒感覺有股更加迫人的危險。
腳步在他面前停下。
明卓擡起頭,看到了宛若噩夢的場景。
在朝堂上出現的金屬,此刻正居高臨下看着他,遮住了頭上的日光,金屬反着冰冷的光澤,隻能透過那兩個黑洞,看到一雙黑漆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