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燈才發現,屋子裡像是收拾過,意外的整潔。他想,張嬸真是勤快,這麼一會兒也閑不下來,要是不給他吃那些剩飯就更好了。
張氏的精神狀态擺在那裡,光是生活自理就很困難了,平日估計也是吃了上頓忘了下頓,現在還多了他這個累贅,更不容易了。沈瑜又想起她的過去,有些心酸。
“平兒回來了啊——娘還說去找你呢。”她絮絮叨叨念着,抓住沈瑜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晚上多危險哇,你别随便出門啊······”
“你吃飯了嗎,娘給你留了飯,在鍋裡溫着——”
沈瑜:婉拒了哈。
雖然待的時間不長,但沈瑜很明顯地覺得婦人的情況越來越糟了——之前偶爾清醒,現在幾乎時刻都錯亂着,包括昨晚來敲他的門,行為越來越古怪——可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他明早就收拾收拾上縣城去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還和沈家人失散了,自身難保,怎麼找回去還是個問題。
沈瑜心裡裝着事,心不在焉地說吃過了,他晚上哪兒都不去。婦人卻急得用力拉他的袖子,扯得他生疼:“平兒啊,娘知道你不愛聽,可是···”
張氏的話越來越含糊,最後完全聽不清了,她的表情也慢慢從激憤變得空白,松開沈瑜的手,茫然一會兒,端起那碗滿當當的飯菜進廚房了。
門外依舊是模糊的大山輪廓,剪影莊重冷寂,滄海桑田,不為所動,日複一日地對人間疾苦冷眼旁觀——那曾是她賴以生存的支柱,也是殘忍奪去她所有的元兇。
沈瑜叫她:“嬸兒,我洗漱完睡咯——”
張氏沒有回應。
在明天即将啟程的喜悅中,沈瑜睡得很不錯,隻是睡到夜中,被一泡尿憋醒了。
屋裡沒有夜壺,猶豫了半天,迫于鼓脹的膀胱,沈瑜起身打算去茅房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茅房是農村常見的旱廁,稍顯簡陋——由兩塊石闆搭成,簾子一拉就隔人視線了,修在屋子背側,與沈瑜的房間是個對角線。
他圖省事兒沒有點燈,借着月光就往茅房摸了過去。
今天的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雲霧半遮。沈瑜心想,看來明天得是一個大晴天。
山裡夜晚留不住溫度,穿的單薄點就會感覺到寒意。一陣水聲過後,他通體舒暢,剛想掀簾子出去,就聽到院子外面有動靜。
沈瑜頓了頓,沒了動作。有山風蕩過來,吹出了雞皮疙瘩,雲層被攏到了一起,遮住了圓盤子似的月亮,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
是野獸嗎?
靜下來,一時隻有風聲,吹過翁郁的山林枝丫,嘩啦啦作響。
叩叩——
拍擊院門的聲音在黑暗中突兀地響了起來。
開始是試探的一聲兩聲,最後越來越急。
叩叩叩——
“娘,開門,兒回來了——”
四面空曠,此處回響。院外陌生男音響起的那一刻,沈瑜同時出了一身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