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鴻遠如獲至寶,自顧自興奮了一會兒,後知後覺湊過來:“太酷了,我可以用嗎?”
沈瑜說随便用啊,衛鴻遠便高高興興地在腦袋裡琢磨起實際應用時應該搭配的表情了,再沒開口說過話。
沈瑜看這小子面目猙獰,念念有詞地擱後邊不停比劃“OK”,突然能共情小天使的疲憊了。
“有什麼發現嗎?”
江懷瑾在廚房,看到沈瑜和衛鴻遠走進來,他彎了彎眸子,顯得很溫柔。
沈瑜點頭,但沒立馬說。他上前一步,揭開鍋蓋,酸臭味立馬撲面而來。
他似有預料地别開臉避了避,捏着鼻子道:
“這碗飯是我晚上從村長家盛回來給張氏吃的,看樣子,是一點沒動。”
江懷瑾跟嗅覺失靈似的,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旋即想到什麼,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拇指大的瓶子,打開瓶蓋往馊掉的飯菜上傾倒,液滴在夜明珠光下反射晶瑩的光。
透明液體甫一遇見飯菜便變了色,在光下蛻變成一片瘆人的紅。江懷瑾面色凝重:“有人動了手腳,往裡面加了六魂散——此物最招妖邪。”
那天吃得最多的沈瑜:。
“與我同席的幾位漢子都吃過這些食物,按理不該隻有我把邪物招來了……”
“怕隻有去問問村長本人了……”
沈瑜已經知道那老頭沒安好心,但沒想到他能把他喂的飽飽的,再當做誘餌送伥鬼嘴裡。江懷瑾點了點頭:
“廚房沒什麼問題了……先去張氏的卧房。”
張氏睡的地方已經不能叫做卧房——随意糊成的土牆将廚房後邊隔了個偏間,狹小逼仄,牆皮上布滿了龜裂的痕迹,一碰便簌簌往下掉;床是粗木随意拼接的,幾塊薄木片上覆着稻草和草席,看着就硌得慌。
張平這人似乎不像傳言中那樣孝順。沈瑜努了努嘴,有功名和差事傍身,在顧府這樣的富貴人家當教習夫子,卻任由母親待在一貧如洗的老家,指縫裡漏不出點閑錢給昔日供養他的老母改善一下生活環境。
江懷瑾掏出一精巧的青銅羅盤,置于掌心,指尖劃過亮色,靈力如青色星星一般墜入羅盤中心小凹,呈放射性擴大,蔓延出蛛網一般盤虬的花紋。
電視劇裡的五毛錢特效,遠不及親眼所見的震撼。小針飛速轉動着,光芒被其擾動,一瞬一瞬地明暗交替,最終緩緩停下,所指方向上鑲嵌的靈眼石發出柔柔綠光。
沈瑜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看向正對着他的指針:“我是清白的,我發誓!”
“别緊張,”江懷瑾将靈盤收起,“隻是此地有妖氣罷了,不過有些稀薄,不知是道行淺還是隔的有些時日,氣味變淡了。”
“能看出來是什麼妖嗎?”
“天機盤倒是指不出這個,”江懷瑾笑了笑,臉頰一邊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不過算這盤上卦象,是隻狐妖。”
江懷瑾沒細說,這卦象詭異得緊,似狐非狐,人屬偏重,卻又不像附身,讓他一度以為卦象出了問題。
張氏是狐妖?
從小耳濡目染,在沈瑜的刻闆印象裡,狐妖都是膚白貌美的妖中顔值翹楚,張氏被歲月和人事磋磨得憔悴又麻木,逆來順受的樣子,實在沒個呼風喚雨的妖怪樣。
腦中閃現出她站在門後凝視他背影的冰冷目光——一個軟弱的婦人,卻偶爾露出如此犀利的鋒芒……太矛盾了。
“張氏會不會被狐妖附身了?”
“不太像,但可能性最大,”江懷瑾看向屋中唯一的窗子,“——這山裡的精怪不少呢……”
張氏的東西少得可憐,基本全是她做女紅剩下來的碎布頭和針線,以及一些舊鞋底、亂七八糟的模具,林林總總全放在床頭。換洗的衣物基本沒有,就幾件打了補丁的舊衣疊在床尾,竟然鮮有其餘東西了。
三個人處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都感到逼仄,故而沒有多留,将物品放歸原樣後,便退了出去。
茅房土階,這樣小的地方,三人輪流轉了個遍,此時站在堂屋,沈瑜簡單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堂屋被收拾過,我記得那張椅子的擺放位置,不太對。”
“那個人不太可能是張氏,我親眼看到她在我之前消失——而且張氏愛子,回來不可能隻打掃堂屋,放着我睡過的張平屋子不管。”
“還有,我剛剛想起來,村裡人說之前看見過張氏偷偷喂食山上的狐狸。”
江懷瑾眉頭越皺越深,一個謎團未解,另一個更大的謎又浮出水面。張氏、張秀才、顧少爺……他們看到的隻是一角,這些零零碎碎的線索,無論怎麼連貫都斷斷續續,拼不成一個完整的前因後果,于是普通的山野村婦,身上籠了一層厚厚的迷霧,越發詭谲起來。
“打斷一下,”自诩腦子不太靈而一直沒開口的衛鴻遠突然出聲道,“師兄,我覺得有眼睛在盯着咱們。”
他是體修,五感異于常人,幾乎擁有野獸般的直覺。
沈瑜聞言,手開始不安分地揪着小天使的衣服,努力往他身邊靠。
沈瑜:大個子,瞅着濃眉大眼的,可别吓我。
“好像還不止一雙。”
江懷瑾笑了一下,沒有受到分毫影響:“遭人忌憚有時是好事,說明對方本就底氣不足。本也沒想能瞞得多好,遠處的一時解決不了,這近火倒是可以去會會。”
“沈兄,麻煩你指一指村長的住處。”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