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的新聞報道地最多的,就是北極上空出現了絢爛的激光,長時間地閃爍在天際,随着增幅器被摧毀,那些極光才漸漸消弭。
魏長卿犧牲,追升為少将,他的衣冠冢被安放在太空軍烈士陵園。
地球又一次勝利了,但是這次慶祝的力度要比之前小了很多,似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
勝利越來越難,代價越來越大。
魏長卿指揮的月球攻防戰之後,地球陷入了被動,雖然奪回了對月的主動權,但卻損失了一員大将。衡景明後來回到雁門堡壘的時候,去化驗了那棕色藥瓶裡的藥,才知道是治療輻射病的,而且吃這種藥的人病情已經到了回天乏力的地步,這藥也隻能緩解痛苦,卻不能根治。
他那樣毅然決然地孤身去炸水銀繭,是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要把希望留給别人。
衡景明從雁門堡壘調到了長城堡壘,軍銜也升了一級,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很多東西都變了,他再也無法回到那些意氣風發的曾經,面前的隻有無垠的宇宙,不知生死的前途。
那顆他們拼死保護下來的月球,聯盟派了大量人駐紮,以免再次落入敵手。
關山恒月,雁聲未絕。
曾經被視為“階下囚”、“被殖民者”、“玩物”的灰界人,在擁有了跟地球差不多的軍事力量之後,終于受到了應有的“尊重”。地球上已經有不少人給新星聯盟寫了信,要求和談。其實在打赢了兩場仗的情況下,和談未必不可,但問題是,地球并不知道灰界人手裡面的籌碼。
總不能兩個人坐在牌桌上,一個人都把對方的底牌看得差不多了,另一方還在那盲目自信。
“和談”看似重點在“和”,其實是“談”。怎麼談、跟誰談、什麼時候談,是很講究時機的。打到一半,雙方都彈盡糧絕了,可以和談;一方實在輸不起了願意永遠俯首稱臣,可以和談;開戰後發現雙方差距過于懸殊,強的那一方,可以和談。唯獨就是不能在相互試探的時候和談,不然賠償怎麼算、損失怎麼算,都是一筆糊塗賬。
就拿這場月球攻防戰來說,那不叫勝利,叫敵人的“退避三舍”,保不準在哪個地方坑你一把。
集訓地。
羅金鱗看着Oce發過來的研究報告,他們事後在那些太空漂浮物旁邊,捕獲了一些水銀繭的殘渣,拿回去分析研究了一番。他看着報告上羅列的數據與對比圖,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脖頸,“這幫外星人不簡單,這麼短的時間科技能發展到這個程度。”
李霞在旁邊研究水銀繭的模型,她是第八集團的軍需官,因為是地面太空軍,所以沒有上天的硬性指标,閑下來的時候也會做些數據分析,“與其說他們的科技厲害,不如說他們學東西的速度要比我們快得多。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不光是科技,殺人誅心,他們學得也不慢。”羅金鱗捏了捏眉心,“川”字的皺紋又重了幾分,“他們知道第一場勝利,地球肯定會拼了命地宣揚,這就給人們心理暗示,地球依然是戰無不勝的宇宙強者。”
“最妙的是,第二場仗也不算完全輸。”李霞輕輕彈了一下了模型内沿,那上面是一個看不出來做什麼用的小撥片。“先把人們的胃口吊得高高的,然後再出其不意地來上一下,所有的希望在頃刻之間就會消失。”
“是啊。”羅金鱗苦笑,“還有什麼是眼睜睜地看着地球一場接一場地輸來得更絕望呢,等人們對勝利的希望越來越渺茫,那個時候的地球不攻自破。”
“不過我們還是得樂觀,至少沒有出師不利。”意識到話題過于沉重,李霞轉了轉眼睛,她看到羅金鱗放下研究報告,又拿起下一批支援的學生名單看了起來,便說:“我們也不是就沒人了。”
“現在地面上的情況如何了,我聽說安全部最近壓力很大啊,有不少人未經審批就組織大規模遊行,說是要給政-府施加壓力,跟灰界人和談……京西那幾個工廠不都開始罷-工了嗎,這些‘遊行示-威’活動大都有夜半鵲在背後推着,不知道他們又在其中還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和談的言論雖然一直都有,但是也在最近才演變成一股全新的潮流,戰争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隻是曆史書上标注着年代月份的淡淡一筆,可真到了人人自危的時候,就該把矛頭對準不該對準的地方了。當外來的環境和局勢無法控制,弱者會将自己的槍口對準更弱的人,甚至還有那些保護他們的人。
“呵,能扮演什麼角色,不是攪屎的棍,就是害群的馬呗,還真當自己活在十七世紀嗎?也苦了25号那群人,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那你跟你家那口子的喜酒,今年還能喝上嗎?”羅金鱗不想再讨論安全部的“安全工作”有沒有做到位,帶偏了一點話題。李霞的未婚夫是第七集團技術部的,25号一有大行動就得提供技術支持。
“難喽。”李霞将水銀繭的模型放回去,“現在到處人心惶惶的,哪還有心思辦婚宴啊,先扯張證再說。下個月第二批支援就得上天了,地面上人手不夠,我就更忙了。”
“對了,你知道嗎,第二批随行的還有幾個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
李霞皺着眉搖頭:“這是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