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會開得十分順利,兩人是多年的老搭檔,再大的輿論戰都打過,更何況一篇小小的激進報道。他們一唱一和,一黑一白。從揭露不良媒體的叵測居心,到剖析消極輿論的社會危害。最後播放了一段研發出新制戰機的演習視頻,多方面、多角度地鼓舞人心。
而這篇報道的三位主角,兩位遭受不白之冤的自沒有露面,九部的官方說法是他們正在執行機密任務。嚴茗少将的表弟樊華被拉來當街示衆,這位樊表弟在那之前應該接受了一番深層次的思想教育。在發布會上聲淚俱下,痛心疾首地做着自我檢讨。
最後這場精心策劃的發布會在樊表弟紅臉出汗的自我批評中畫上句号時,攝像頭一轉開,趙明德的臉就陰沉下去,他連餘光都懶得施舍給樊華,徑直轉向三處處長楊揚:"25号有進展了?"
趙明德長着一副老好人的臉,慈眉善目,略微有些秃頂,平常說話語氣溫和,語調柔緩。當年仰仗老丈人的人脈進入九部,如今早已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對外是寬厚仁和的老領導,對内是顧家愛子的模範丈夫。據說為報老丈人嫁女和提攜之恩,請了兩個月長假,白天在醫院悉心陪護,夜裡還要挑燈處理公務。
老丈人出院的時候,他累瘦了十來斤,連下颌骨都清晰了不少。
可一直跟着他的楊揚,卻知道這位孝順的趙部長,絕非明面上所展現出來的那樣,他回答:“有了,和咱們預判一緻,說是潛伏在我軍内部的間諜人員透露的消息。”
“給那倆老大捎個話,讓他們管好自家子弟,别砸了我的招牌,本想賣個順水人情……”他頓了頓,“沒想到古家丫頭直接找上門了,這人情反倒顯得不夠分量了。”
“周海濤那邊……”
趙明德摩挲着茶杯,眼底閃過一絲輕蔑,“他沒事的,畢竟是電視台的老油條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時候該閉嘴,必要的時候,也可以讓他徹底閉嘴。”
“是。”
趙明德的目光落在抽屜深處那個青銅器造型的加密儀上,與周海濤辦公桌上那個一模一樣。在周經理那些價格昂貴的擺件中,這個小物件毫不起眼。但謹慎如趙部長,隻敢将它藏在抽屜最底層,與自己孩子的照片和塗鴉放在一起,權當掩護。
他又問道:“那個跟他們接觸的記者……”
“名叫芈榴榴,背景很幹淨。父親是烈士,母親罹患胰腺癌中期,目前在京中附屬醫院接受治療。五年前入職萬新電視台,是通過受邀進長城堡壘的采訪認識他們的。”
趙明德沒有作聲,隻是用銳利的目光在楊揚臉上停留了兩秒。
楊揚立即會意,腳跟利落地一并,轉身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周六下午,芈榴榴加完早班回到家,醫院裡有護工阿姨在照顧,她決定給自己放半天假。她沖了個熱水澡,懶懶地窩在沙發上和男友打電話,剛挂斷通話,門外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起初她沒在意,隻當是保潔人員在打掃樓道。
可漸漸地,她察覺到不對勁,那聲音斷斷續續,卻始終徘徊在門口,已經持續了近十分鐘。
她屏住呼吸,赤着腳踩上地闆,隻穿着襪子悄無聲息地挪到門邊,點開手機上的監控畫面。屏幕上映出三個戴帽子的男人,正壓低聲音交談着什麼。她不敢靠得太近,隻能隐約捕捉到零碎的隻言片語,卻聽不真切。
但她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這幾個人絕對不是踩點的小偷。
她迅速拍下監控畫面發給男友,對方立刻回撥電話,她沒敢接,怕門外的人聽到。
芈榴榴心跳極快,喉嚨發緊,她強壓着慌亂,飛快地撥通了報警電話。但她剛挂上報警電話,還沒靠近門邊繼續探聽,自家的鎖就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有人在撬她的門鎖!
自家的鎖能擋住外面的人五分鐘就不錯了。
她顧不得掩飾動靜,沖回卧室立刻反鎖,給宋興琛發了一條消息。
這還是當初為了AA一杯咖啡錢才加的聯系方式。
對方幾乎秒回:“我們馬上到。别報警,如果他們進來,先找地方躲好。”
芈榴榴腦子嗡嗡作響,她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記者,哪經曆過這種場面?她剛想問他“為什麼不報警”,宋興琛的第二條消息已經跳了出來:
“因為你不報警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芈榴榴看得頭皮發麻,她沒有跟宋興琛說這些人的具體相貌特征,但從他的回複能看出來,他似乎認出來找到他家的人是誰了。
難怪那些人在外面站了半天都沒動靜,一聽到自己報警就開始開鎖。
原來她早就被盯上了。
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之下,芈榴榴奇迹般地把這些事情都串聯了起來,最後得出了結論,在她看不見,或看見了但沒在意的地方,腐爛早就開始了。
如此戰時,最緻命的槍口,究竟對準了誰?
是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是浴血奮戰的士兵?還是躲在暗處,操縱棋局的執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