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走着走着,宮治不時就側頭瞄我一眼,像是在确定我有沒有跟上。
“幹嘛?”我忍無可忍。
“沒什麼,就是突然發現,”宮治摸了摸下巴,“有妹妹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别弄得好像之前沒有我一樣,”我譏諷,“我在醫院呆了那麼久,也沒見到你來看我。”
從六歲開始,我就長住醫院,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有九年了,算上六歲之前時不時住院的時間,我在這所醫院,至少呆了十年。
不算六歲之前那些住院的時間,六歲之後呢,我可是一次都沒在醫院見到過他們。今天,我本不想想這些的,也沒有想跟宮治曆數我的心酸,可是話題總是會兜兜轉轉地回到這裡。
因為我再不願意承認,可相比于那個我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家”,在很多人眼裡,對我來說,分明是醫院才符合世俗中“家”的定義。
我清楚地看見宮治僵了一下,心底也明白自己應該說錯了話。按照他的理論,其實我剛剛不應該開口,我開口就屬于是“破壞氣氛”了。
晨曦是透明且帶着溫度的白金色,照在他臉上,白色好像被吸收掉了。金色留在宮治臉上,無端地顯出一種沉默的威嚴。
他走着路,不再說話了。
我跟在他旁邊走着,不由有點後悔。我知道他可能有些難過,可我不想道歉,也不想改口。
我們就這樣走過長長的走廊,遇見了幾個穿着藍白條紋病服的病人,幾個粉色套裝的護士看見我了,上來和我告别。雖然我情緒不穩定,但在這兒呆了那麼久,還是會有幾個熟識的護士或者醫生的。
這些東西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興高采烈又迫不及待地上前和他們交談,宮治隻好在旁邊等着我。他不知道,他這樣做,隻會讓我的興緻更高,護士們臉上的表情更奇怪。
我笑容燦爛,而我也當然知道護士們臉上的表情為什麼都那麼奇怪。我住院那麼久,他們大概還是第一次見我那麼高興。
我扯着櫃台的護士稀奇古怪地說了很多天馬行空的胡話,時間有點長,旁邊等着的宮治已經開始不耐煩。
他終于走了過來,“時間差不多了吧,阿侑已經抱怨過很多次了哦?”
是他先開口對我說話了。我獻給護士的笑容不改,但心底卻松了口氣。
随後,有種微妙的快意蔓上心髒,就像是我的什麼報複成功了一樣。但平心而論,我對宮治其實并沒有什麼大的惡意。
“那就先走了哦。”我向護士擺擺手,“再見。”,沒等她反應,我就跟着宮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