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宮樂的鏡子,中心鏡子是圓形,邊框是實木的,葵花狀。鏡子鑲嵌得很牢,邊框尖銳的葵花花瓣都被砸下來幾個,中心的鏡子被摔砸到角落,卻安然無恙。
宮樂發脾氣砸鏡子,宮侑的運動神經卻一如既往的給力。
他側身一閃,鏡子就“咔擦”一聲砸在角落,雖斷了幾個花瓣,忠實的鏡子仍然勤勤懇懇地映出在二樓實木間對峙的兩人隐隐憤怒的神情,哦,現在是三個人了。
宮治還沒來得及開口,神情陰沉的宮侑就先說話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你?”
宮治很清楚地看到,宮樂的神情僵了一瞬、空白了一瞬。但時間很短,短的像是幻覺。
她手背在身後,笑了。
“這話你憋了很久了吧?怎麼,今天不裝了,”她歪頭,語調奇怪,“哥哥?”
“裝?”宮侑在原地古怪地笑了一下。
他憤怒極了,快步走到宮樂面前,陰影籠罩下,他臉上的憤怒幾乎要扭曲那張臉,“宮樂,你他媽過去但凡有一點真心地把我當成哥哥,今天就不會說出這種狗屎一樣的話!”
宮樂臉色一僵,她仰頭,緩緩開口,“哦,所以呢?你是以為我沒把你當成哥哥,所以現在要教訓我了,是嗎?”
宮侑一頓,他勉強冷靜,“我沒有想過要打你。”
“天呐,你瞧瞧,你瞧瞧,”宮樂扭頭看宮治,笑容扭曲,“你瞧他這話,像是隻要他想,他就能揮舞着拳頭把我打趴下,讓我聽話似的,”
“瞧瞧,他宮侑多威風啊!”
宮治張口想說什麼,宮樂卻回頭,湊進宮侑,倆人對視,她笑了一下,挑釁又譏諷地,“那試試啊,你忍着做什麼?二傳手?”
二樓好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長長的走廊盡頭幽深,好似嗚咽刮着風,木制樓梯回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下一秒,宮樂被宮侑單手拎住衣領舉起了,腳尖觸地。
“阿侑!”宮治驚呼,他上前幾步,“你先放她下來!”
“宮樂,沒有誰欠你。”天花闆頂光越過宮侑優越的眉骨,留下一片駭人的陰影,他眼中似有陰雲翻滾,然而神情平靜,語調冷淡,“這話你剛回來的時候我說過一遍,你可能忘了,我現在再說一遍。”
“這家裡,沒有誰欠你。”
宮樂要氣瘋了。她雙手用力去掰衣領上鉗着的如鐵掌一般的手,他卻像沒感覺似的。十指依然用力,指甲陷進他的胳膊,硬生生掐出血。
宮樂笑笑,“哎呀,你這光舉起來算什麼?都離那麼進了,你不往我臉上打一巴掌不是很虧、很沒面子嗎?”
她甚至把側臉偏了偏,“來,往這打啊。”
宮侑臉色陰沉,擰着她衣領的勁更大了。兩人眼神在空中對峙,她的眼神偏激又扭曲,宮侑不遑多讓。
突然,宮侑像是有所意動般,單手撫上她的臉,語氣莫名,“哦,你原來那麼想我打你啊?”
宮樂一怔,旋即笑得嘴都快裂了,“對啊,你才知道?我可太想看看球場上天賦過人的二傳是怎麼在他妹妹身上逞威風的了!”
“手掌張開可以傳球,合上就是拳頭。鼻青臉腫夠不夠?流血跪地夠不夠?還是您有其他的定制要求啊?啊?”
宮侑聳聳肩,把手收回來,“說實話,比起這些,我現在更想直接掐死你。”
“那狗東西你來啊!”她怒目圓睜。
“宮樂!”宮治低吼,“你少說幾句!”
宮樂像是等着他開口似的,立馬轉頭怒吼,“又是我!又是我!那他呢?!你怎麼不讓這個白癡蠢貨先把我放下來!”
宮治一怔。
她終于流露出貨真價實的委屈,又怒又難過地尖叫着,
“早知道今晚會是這種場面,我今晚幹脆就住敷子那兒了!還眼巴巴地回來做什麼!?蠢貨!白癡!”
“一個回來就隻知道質問我,一個現在要動手打我!?不愧是雙子!真他媽絕配啊!都是他媽狗東西!混蛋!”
她前面兩句還能氣勢洶洶地罵着,後面就不行了,罵完鼻尖就挂上眼淚,整個人泣不成聲,也氣不成聲。
“阿侑……” 宮治張嘴,他蹙眉,未盡之言逸散在空中,宮樂哭得厲害,他頭疼地閉了閉眼,“……你還是先放開她。”
宮侑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松,吧嗒一下,宮樂落地,聲音并不比一顆水珠墜地來的重。
宮樂跪坐在地上,捂住嘴低低地抽泣,整個人都在抖。宮治在原地遲疑一會兒,還是打算上前哄她。
被宮侑攔住了。
宮侑伸出一隻手攔住他,剛好是他抓住宮樂衣領的那隻。偏白的胳膊上,宮樂指甲劃出的傷口緩緩溢出血,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