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也沒人攔着,近藤家那位麒麟子此時正炙手可熱、忙着交際呢,自然顧不上不知好歹的小小旁支。
(二十九)
又下雨了。
東京的雨是熱的。但落在手掌上的時候,會有些涼。
從那間和室出來,空氣好像都清新了些。
“不要用手去接雨,小心着涼。”宮母把車窗搖了下來,又摸了摸宮樂的頭。
宮樂一怔,甜甜地笑了,她湊到宮母身邊,“媽媽,我這些天做的好嗎?”
“很厲害,”宮母毫不猶豫地誇獎了她,捏了捏宮樂的鼻子,“我還沒想過小樂還有做間諜的天賦,嗯,還有演戲,也超棒。”
宮樂臉紅了,轉過頭去,“也沒有什麼……都是很簡單的事……是你們太笨了……”她嘟囔着,這才有幾分小女孩羞澀的樣子。
宮母笑了。
宮樂看見她笑了,臉更紅了,但又有些扭捏。“嗯……我沒有想問的意思,嗯,就是……媽媽,你知道的吧,阿侑他老是說我脾氣大,分明他的脾氣比我大多了……小治的脾氣倒是很好……但也……嗯……就是,”
她顧左右而言它,遲遲找不到話題點。
“好了好了。”宮母擺擺手,失笑,“你要問什麼就趕緊問吧,嗯?下個路口就是甜品店,不是你說要去買甜品的嗎,不要了?”
“當然要,”宮樂鼓起半邊腮幫子,幾分嬌憨,“那你先說,我和他們倆,到底誰更厲害?”
她的眸子一閃一閃的,期待和遲疑在裡面打架。
宮母遲疑一會兒,選擇了最不出錯的答案,“你們都是很優秀很厲害的孩子,我和爸爸都為你們驕傲。”
“……真的?”
“真的。”
“好吧。”宮樂臉色平靜地坐下。
汽車平穩地運行着。
宮樂坐了一會兒,又突然轉頭問,“媽媽你的意思是,我們在你和爸爸心裡都一樣,對不對?”
宮母緩緩開口,“是,沒錯,我們都一樣愛你們。”
汽車内部突然安靜下來,隻有偶爾的警鳴聲和人群的的喧鬧聲傳進來,正打鬧說笑的母女突然安靜,幾分莫名幾分詭異。
宮樂突然笑了出來,直笑倒在宮母身上。
“幹嘛呀,”她嬌笑,“媽媽,你那副表情,簡直就像是我馬上就會從身後掏出斧頭然後亂砍一樣,或者直接開車門從這裡跳下去,摔得滿臉都是血,四肢和腦袋都找不到一樣……哈哈哈哈,你的表情真是太好玩兒了。”
宮母歎了一口氣,抱住了笑得快從座位上跌下去的宮樂。
她吻了吻宮樂的額頭,幾分苦意。
“如果剛才這些可怕的東西沒有在某幾個瞬間閃過你的腦海,我想我現在一定會抱着你和你一起大笑。”
“可是你現在也抱我了啊?”
“是啊,畢竟我是你媽媽嘛。”
“但你不笑。”宮樂用手去扯宮母的嘴角,“你為什麼不笑?”
宮母閉眼,把宮樂又抱緊了點,像是要從她身上汲取某種力量似的,“因為,我是你媽媽。”
……
車停了。路口邊是宮樂在網上看好的甜品店。
(三十)
宮母沒有下車,他們晚上就要回兵庫,宮母還有一些工作要交代給留在東京的旁支。
宮樂下車,身後倒是跟了一個黑衣黑褲臉帶墨鏡的男人,據說是保镖。
“哇哦,”宮樂驚歎,左戳一下右戳一下,“跟電視劇裡一樣欸……那你原來也是殺手嗎?”
“不,小姐,我是宮先生雇來護送你和夫人的。”保镖倒是沒有電視上演得那麼沉默寡言,相反,略微健談。
“哦,雇傭兵!”宮樂邊走邊說,左手握拳砸右手,又探頭問,“那你殺過人嗎?”
保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姐是希望我殺過呢,還是希望沒有呢?”
“當然是有啊。”
保镖挑眉,倒是奇怪,“為什麼,你們女孩子不應該很怕這些嗎?”
甜品店幾步就到了,宮樂的手觸上玻璃門的把手,一推,“當然是讓你教我啊。”她笑着說。
身後跟着的保镖突然有些不安,“小姐,你……”
宮樂還沒回,就撞上了另外一聲‘小姐’。
聲音張揚磁性,隐隐有幾分不耐,“小姐,你看路啊,大福和喜久福全都要撒了哦。”
宮樂沉默一會兒,退後幾步,給他讓出了路。
“哇哦,”她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發出了第二次驚歎,“好高啊。”比阿侑阿治他們還高欸。
面前是一位身高近兩米,一身紫衣,然而頭發雪白的帶着眼罩的人士。
從剛才的發言可以明顯看出這位男士并非無法視物,或許是眼罩能透光吧。
至于衣着為何如此個性,隻能是,“東京人好時尚啊。”宮樂悄悄側頭對身後的保镖說。
保镖繃緊的肌肉一松,危險感散去,不由啼笑皆非。
“小姐還是不要再身後議論别人比較好。”他有些叮囑地說,剛剛那個人給他的感覺非常非常危險,膽寒膽顫。
宮樂哼笑一聲,扭頭,就想要去開門,“那繼續聊殺人的話題好了。”
撞上了一雙藍眼睛。
白發,半拉的眼罩,古怪的服飾,手上的包裝……還有像是要直接看穿人心底最隐蔽最見不得人想法的,尖銳又洞徹的藍眼睛。
宮樂臉色一僵,她謹慎地退後幾步,靠近保镖,使了幾個手勢“先生,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所以不可能結仇。
這個人讓她感受到了無比的恐懼和不安,像是一頭紮進深不見底的冰湖,幽深、空曠,冰涼刺骨。在巨大的壓力下,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尖叫、砸東西,像是某種應激。
“安心,”那人反而笑了笑,他拍了拍宮樂的肩,“我隻是覺得你有些奇怪,但無論怎麼看,你肯定還算是人類,對吧?”
宮樂被他拍過的那一塊肩膀開始迅速地發麻,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甚至覺得有些刺痛。
“當然。”宮樂腦門上流着冷汗,“我當然是人類。但恕我直言,我不太懂您說的是什麼。”
“啊,這樣啊。”
那人直起身來,把眼罩又重新戴了回去。
“可真的很奇怪欸,太奇怪了,我還從沒碰到你這種情況,難不成是什麼特殊的咒術天賦……畢竟天賦好像都是奇奇怪怪的……喂,還是你有什麼雙胞胎姐姐或者妹妹?”他問宮樂。
“那您是以什麼身份來問我這句話的呢?”宮樂咬牙,笑了笑,“街頭采訪,需要被關起來的怪力大叔,還是不回答就撕票的綁匪?”
“欸,我已經到了可以被稱大叔的年紀了嗎?”那人有些不可置信,對着玻璃門就開始搔首弄姿,随後肯定自己,“才不是!我分明比以前還要帥氣嘛!”
宮樂趁他走神之際,就想溜。她的左肩膀如今刺痛不已,一碰就疼,肯定是青了。
“喂,跑什麼,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那人轉頭輕輕一勾,就勾住了宮樂的後衣領,毫不誇張地說,宮樂整個後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情緒更是在爆發的邊緣。
如果現在她手上有一把刀,她絕對會轉頭捅死這個沒事找事的怪人。
“放開我!”
“小樂!”
宮母的喊聲和宮樂的尖叫聲同時響起,甜品店裡的人一驚,有的探頭出來看,有的熟練的躲到了桌櫃下。
那人也是一吓,不經意就放開了抓着宮樂後衣領的手。
“也沒怎麼吧幹嘛這副樣子……除了剛開始,我的态度分明超級友善啊……”他摸摸鼻子,嘟嚷着。
宮樂如乳燕歸林一般投入到宮母的懷抱,忍不住哭起來,整個人都在抖。
是她剛剛叫保镖去叫的宮母。
其實她剛才才想到其實叫宮母根本沒什麼用,因為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太恐怖了,叫宮母還不如讓保镖上,自己跑呢。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在這種時候找宮母,下意識就這樣做了,如果宮母過來,說不定結果會更糟,所以其實她現在還是後怕的不得了。
“媽媽,我們,我們還是快走吧。”宮樂抽噎幾聲,忙拉着宮母就要離開。
“不,小樂。”
宮母制止了宮樂的做法,她有些驚疑不定地指着前面。
“你看那邊。”
甜品店,怪人……
……怎麼了?
宮樂緩緩回頭。
剛才還人擠人湧的甜品店的鐵閘門被拉下,隻有大大的紅色轉讓标識印在好像已經生出鐵鏽的閘門上,像是某種不詳的封印。
淅淅瀝瀝的小雨過後,地面是鐵青色的,偶爾吹來幾陣風,吹走把鐵門上的肮髒的廣告紙。
哪有什麼甜品店,此地破舊寂寥,空空蕩蕩。
宮樂怔怔的看着,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左肩又痛了起來。先是像是被斧頭砍過一樣的鈍痛,然後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