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睡的地方嗎?
——我要回家!
剛躺下的梁一忍無可忍,起身一腳将門踹上。紀昭正哭着呢,就被梁一扯住衣領揪起來,許是從小自力更生的原因,梁一雖然隻比紀昭高了一點點,但力氣比他大不少。
兩人厮打了一會兒,紀昭很快敗下陣來,被梁一按住結結實實捶了一頓。
許是白天受了驚吓,晚上又被揍到位了,紀昭窩在床上又哭了一會兒總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時,梁一早就洗漱完坐在桌邊開始翻書了。紀昭翻身下床,忘了梁一昨晚上揍他,還頂着雞窩頭湊他跟前看了一眼他在幹嘛。
梁一沒搭理他,他又跑院子裡看爺爺疊紙片。
爺爺看到紀昭起床,疊完紙片就洗洗手去做飯。
快開飯時,紀昭饑腸辘辘捧着個碗早早坐在桌子跟前,眼巴巴看爺爺端上來一鍋白粥和一碟子鹹菜,悄悄吞吞口水。
又等了半天,梁一也坐到桌子跟前開始吃,都沒等到除了鹹菜之外的其他食物。
紀昭哪吃過這種沒營養的早餐,捧着個破碗嚎得撕心裂肺。
爺爺一個勁兒地哄他,紀昭哭得更大聲,梁一吃完看到他還在哭,忍無可忍筷子一撂出去了。
紀昭餓的厲害,捧着破碗喝一口粥吃一口鹹菜再嚎一嗓子。一頓飯下來嗓子也啞了,眼睛也腫了。哭夠了碗一撂回屋子裡趴梁一的破床上睡覺去了。
梁一拎着方便面進來的時候,紀昭睡夢中還不時抽泣一聲。
最後紀昭是被一陣香氣擾醒的,一個猛子從床上坐起來,蹲在爐子跟前,看梁一将一顆雞蛋完整地打到鍋裡,悄悄咽了咽口水。
梁一打人挺疼,紀昭也不敢惹他,尤其是現在更不敢。挨打倒也罷了,主要怕他不給自己吃方便面。他爸說了,跟什麼過不去也别跟吃的過不去。
來這才兩天,紀昭對這句話的感悟更深刻了。
香味越來越濃,紀昭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看着梁一端起鍋,将方便面倒在一個碗裡,然後看了他一眼,将碗放在破木桌子上,“快吃。”
紀昭立馬跑過去,拿起筷子就要吃,又看了一眼梁一,把筷子遞給他,”你先。”
“我不愛吃。”梁一門一甩出去了。
紀昭跳上凳子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恨不得連碗一塊吞了。
吃完他捧着碗出去,梁一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子跟前又在看書,紀昭到水龍頭跟前笨拙地學梁一洗碗。
碗邊油膩膩的,他正龇牙呢,梁一過來把碗拿過去了,紀昭站在旁邊跟梁一沒話找話,“你叫什麼啊?”
“梁一。”
“我叫紀昭,小名叫虎虎。”
“嗯,以後不許睡我的床。”梁一緊接着說道。
“哦。”
不睡就不睡!真小氣!紀昭想。
梁一洗完碗重新坐在桌前看書,紀昭就搬着凳子坐他旁邊,坐了半天梁一也不搭理他,幹脆一個人從側門跑出去玩。
剛出四九巷,就見那天的幾個人又在外面轉悠,紀昭慌忙跑回來,将破鐵皮門關上,重新蹲到梁一身邊,“我今天也在這住。”
梁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晚上梁一洗漱完,紀昭還在院子裡沒進來,他開門出去,就見紀昭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抽抽嗒嗒掉眼淚。
“又怎麼了?”梁一實在有些無奈。
“床太硌,我睡不着。”紀昭抽噎着說道。
梁一張了張嘴又忍住,回去将藏在櫃子底下過冬的羊毛被子拉出來給他鋪好,才将人叫回來。
紀昭回來摸摸床,又脫了鞋上去滾了一圈,挺軟和,這才躺好。
睡到半夜,梁一是被他的哭聲吵醒的,怕打擾到爺爺隻好壓低聲音,“你又怎麼了?”
“太熱了。”紀昭抽泣道。
梁一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起身将人又捶了一頓後,才将毯子抽出來,紀昭這才又睡過去。
幾天下來,紀昭差不多就摸清了跟梁一一起生存的技巧。
平時離他遠點,尤其看書的時候,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想改善夥食了,就嚎一嗓子,大部分時間梁一都會揍他,但爺爺會護着他,而且基本上每次揍完都有好吃的。
紀昭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
直到有一天他一下午沒見着梁一,順着四九巷出去,剛好在馬路旁見到梁一。
他拎着麻袋正在垃圾桶裡拾瓶子,紀昭剛想過去,旁邊飛過來一個易拉罐砸到梁一身上,在梁一背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印子。
紀昭停下腳步,看着梁一在哄笑聲中回頭,一聲不吭撿起易拉罐裝到蛇皮袋裡,而後拖着半蛇皮袋飲料瓶往前走。
紀昭跟在後面,一直看着他走進廢品站,賣掉半袋子廢品,又拿賣來的錢去小賣部買了一根火腿腸。
火腿腸遞到他手裡時,紀昭放聲大哭,梁一勉強哄了兩句不頂用,幹脆又揍了一頓。
紀昭哭夠了擦了把眼淚停下來,将火腿擰成兩半,其中一半遞給梁一。
梁一看了他一眼,紀昭不懂那個眼神,但肯定不是生氣。
那半根火腿腸梁一最終也沒吃到嘴裡,他給他爺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