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在院子裡洗漱，門簾掀開後，院子被短暫的照亮了一瞬，他将毛巾擰幹後看紀昭，“走了？”

“不走。”紀昭在石凳上坐下來。

“嗯。”

紀昭看了一眼時間，試探着說道：“晚上我不回了。”

梁一繃着臉越過他回屋，到門口才撂下一句，“去洗。”

紀昭立馬起身洗漱。

剛才他就看到了，他的洗漱用品還好好的放在梁一房間的窗台上，這麼久連灰都沒落下，書呆子還是那麼愛幹淨。

這好不容易和好了，在一起多呆一會兒有助于修複關系，他不想失去梁一這個朋友。

紀昭洗漱完回屋後，梁一已經坐到桌子跟前翻書了，紀昭放輕動作走到床邊準備坐下。看了一眼梁一整潔的床鋪，想了想還是不觸他黴頭了。

很自覺拎過牆角的折疊床打開，緊挨着梁一的床放好，又從櫃子裡抱處被褥，鋪到床上，再看梁一床上有兩個枕頭，他又伸手扯了其中一個枕頭舒舒服服躺下。

屋裡光線很暗，隻在梁一的桌前點了一盞台燈，紀昭躺下後無聊想玩手機，摸了半天才想起手機忘在爺爺屋裡了，他也懶得去拿，躺着四處亂看，回憶以前在這住的日子，目光不知道怎麼就停留在梁一身上。

他從這個角度看過梁一不止一次。

梁一學習時坐姿很端正，思想很投入，看起來依舊是好學生的形象，幹淨，穩重。

台燈給他打了一圈柔和的輪廓光，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瘦削的背影和一點側臉，還有唰唰寫字的手。也不知道他出身那麼貧苦，怎麼能培養出來這麼重的書卷氣。

紀昭咂咂嘴，他爸應該挺喜歡這種兒子。

應該說，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孩子。

嗯，除了梁一父母。

梁一眼睛盯着書本，耳朵裡卻一直聽着身後的動靜。

這麼小的地方，動作再輕也沒用。

等後面的人窸窸窣窣好一陣徹底安靜下來後。梁一才扭頭看了一眼，修長的腿有一半搭在邊緣處，依舊是四仰八叉的睡姿。

過去看着挺大的床，現在讓他睡的委委屈屈。

“你要是良心不安，咱倆換換。”紀昭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睛。

“還沒睡着？”梁一移開目光。

“本來睡着了，又被燈光晃了一下。”紀昭将胳膊搭在眼睛上。

梁一将燈調暗些。

紀昭又問到：“怎麼樣？換不換啊？”

梁一冷靜道：“想得美。”

“還當你良心發現了。”紀昭嘀咕一聲。

“睡床上吧。”紀昭正努力調整睡姿，突然聽到梁一開口，他還細品了一下這句話，看是不是梁一的反話。

品出來不是後，紀昭裝模作樣客氣了一番，“算了，你明天要念書，我睡折疊床挺好的。”

“嗯，好。”

梁一聽完點點頭，連句客氣話的都沒有。

紀昭：“……”

被吵一下紀昭也睡不着了，幹脆側身跟梁一說話，“你剛才說的‘你’是什麼意思？”

梁一頓了頓，問道：“你覺得呢？”

“我真的是碰巧路過，真不是尾随你。”紀昭又解釋了一遍。

梁一無語。

“不是這個？”紀昭摸摸腦袋。

“難道是我那三個小弟？他們仨甭管說什麼，你就當他們在放屁，别往心裡去。他們就嘴碎了些，人挺不錯。”紀昭又給三個小弟正名。

梁一聽都不想聽。

“也不是這個？”紀昭眉頭擰緊。

等梁一學習完關燈上床，紀昭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不就是嫌我放你鴿子了麼。”

“裝！你才想起來？”梁一毫不留情戳穿他。

“真的，這書我真念不明白，不是故意騙你的。”紀昭撐着胳膊坐起來看着梁一解釋。

“不想說算了。”梁一打斷他的話，躺在床上一把将燈掐滅，屋裡頓時陷入黑暗。

眼瞅着剛好的關系又要破裂，紀昭咬了咬牙，似下定決心般說道：“今年就這樣了，明年，明年我指定找個地方讀書，怎麼樣？”

梁一沒說話。

“我就去一中，學成什麼樣無所謂，去了我就跟你當同桌，咱們一塊兒上下學，這總行了吧！”紀昭又說道。

梁一還是不吭聲。

紀昭從折疊床上坐起來，悄無聲息把手伸到梁一跟前，想探探他的呼吸，下一秒就被“啪”的一聲打開。

“嘶！”紀昭摸摸被打疼的手躺回床上，屋裡重歸安靜。

又一會兒，黑暗中傳來凄凄慘慘的一聲，“梁一梁一，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