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半,開始入場。
落日長提旁巨大的日輪如同灼燒的火球,一半天空幻化成絢麗的橙紅色,一半是粉紫色,海面浮光掠影。可惜,每個人忙碌着交際,無暇欣賞這漂亮景色。
微笑、問好、交談。
換下一個。
微笑、問好、交談。
......
七點,宴會正式開始。傅岐接過話筒,如下午彩排那樣念出準備好的句子介紹紀延廷,上演一場挑不出毛病的父子情深。
七點零五分,傅之恒進場,燈光昏暗,為他的遲到打了很好的掩護。隻可惜,他的位置在主桌,舞台的燈光照到他的側臉。
傅岐極其自然地洩露了他的遲到,并說:“請大家原諒,年輕人還是談戀愛比較重要。”然後又舉杯朝台下某一桌的中年男人舉了舉杯,“孫總大概也有這個煩惱了吧。”
随後,其他人捧場地鼓掌,心照不宣地起哄。除了主桌的兩個人,其他人臉上都挂着笑。
傅之恒拒絕了餐前起泡酒,讓侍應給他換波爾多紅。他從口袋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紀延廷,“生日快樂。”
“謝謝——哥。”
“嗯。”
露臉當吉祥物的任務已經完成,紀延廷跟他哥打了個招呼就遠離紛擾,從側後方樓梯上了二樓,又沿着消防暗梯走到最上方的露台。
方形盒子的四個角很尖銳,硌得手掌有些刺痛,紀延廷把他哥送的禮物打開,是一塊杜卡迪的車鑰匙。他輕笑了下,把鑰匙放進西服内袋。
開心隻持續了一瞬,憂郁、無力如同激蕩的浪花湧上來。他雙手握緊欄杆,與學校天台不同,這個欄杆外沒有一米多寬的水泥平台,也沒有......笨蛋會跑上來緊緊抱住他。
跨過去,就能看着漂亮的貝殼紋理墜落。跨過去,就能像他媽媽一樣重獲自由。
沉寂的黑夜忽地被一道清亮的聲音打破,“紀延廷,你是不是在上面?”
他猛地轉過身,雙目死死盯着幽暗狹窄的消防梯。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找到你啦。”禾樂從黑洞一樣的樓梯口冒出頭來,他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臉蛋比起平時要更水潤白皙,如同戲劇中的勇士突然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救出公主。
草莓、果仁、巧克力......甜蜜的氣息在小小露台蔓延,本次宴會請了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過來親自掌勺,食物水準很高。禾樂吃了一塊蒙布朗蛋糕,又吃了一塊馬卡龍還有些意猶未盡,眼巴巴地看着裝滿甜點的盤子。
草莓從蛋糕頂上飛起來,打着轉輕飄飄飛到禾樂眼前。
“想吃嗎?”紀延廷問。
“嗯!”
咻一下,草莓飛到紀延廷口中,慢條斯理咀嚼咽下後,他才說:“不給。”
“紀延延!才一天沒見,你又變小氣了。”禾樂用那種非常不可思議的語氣說,好像無法相信怎麼會有人二十多個小時就變得如此吝啬,連一顆草莓都不願意分給他可愛的同桌。臉頰鼓起,咕咕哝哝埋怨:“這甜點還是我拿的呢,才吃了兩塊。”
“你可以不給我拿。”紀延廷瞥了他一眼,故意說欠揍的話。
禾樂輕輕哼了一聲,“幸好剛剛你爸爸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吃飯,不然現在就真的跟你搶了。”
說完突然發覺好像在别人爸爸說話的時候吃飯不禮貌,禾樂找補道:“但是我也有認真聽,他說會以你和你媽媽的名義成立助學基金。”
“他說的不聽也可以。”紀延廷打斷他,叉了一塊拿破侖蛋糕給他。底下的餅幹碎像雪花一樣簌簌掉落,把禾樂的淺藍色西服弄得很髒。
禾樂站了起來拍了一會兒,怕他又突然襲擊,沒有坐回去而是轉過身靠着圍欄。
禾樂說:“我在你們後面兩桌,早就看到你了。”
“那你怎麼不過來,我還能給你講講唛架上的麥克風受哪幾個力呢。”
這個壞蛋有一種把天聊死的魔法,誰會想周末出去玩兒還聊受力分析,禾樂悄悄翻了個小小的白眼轉而跟他分享前幾天同周遙西的神奇對話。
“遙西說我們是一樣的,他還問了幾次我是不是經常跟你上鐘樓玩兒,我猜他也想進去拍照什麼的。我第一次見到鐘樓的時候就覺得它上面的視角肯定很好,而且它牆壁上的琉璃窗非常漂亮。”
“什麼一樣?”紀延廷皺了皺眉。
禾樂說:“興趣吧,遙西說我們的癖好是一樣的,隻不過我還沒開竅,但是他說你肯定懂,因為你很成熟。他肯定是沒有看過我的照片,隻看我拿着相機到處晃所以才說我沒開竅。校刊照片已經選好了,等發行之後我一定要給他送一本讓他看看我拍的照片,我怎麼會沒開竅。”
“哦對了,你要嗎?我把你舉旗進場那張也發給學長了,可沒讓你白給我看書包。”
紀延廷看着他,陷入了沉思,向他請教變速運動的時候他都沒有露出過這樣凝重的表情。
他問:“周遙西還跟你說了什麼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