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髒六腑霎時被絞緊,禾樂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緊貼着牆角死死盯着那隻手。門把壓下,露出一雙套着鞋套的腳,即将踏出陽台。
耳邊的電話還在說什麼他已然聽不見,血液倒流全身冰涼,驚恐到達頂峰。所有一切仿佛變成慢動作,一秒内腦海閃過數千個想法,會有人戴着手套鞋套入室盜竊嗎,身上會不會有什麼武器,會不會殺人滅口。
全身力氣喪失往後跌坐下去。
那隻戴着手套的手終于伸了過來,“果然藏了個人,小弟弟你很狡猾啊。”他抓住禾樂的衣領,輕易把他提起來。禾樂幾乎喘不過氣,像瀕死的魚。轉變發生在刹那間,賊人的手機狂響,沒等他接起便聽到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媽的!這小鬼報警了。”
那人拖着禾樂往外走,他的同伴罵他,“你帶他幹什麼,礙手礙腳的。”
“帶個人質。”
“老闆可沒付人質的錢。”
聽罷,他把禾樂扔下,匆忙往外逃。
禾樂摔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闆上動彈不得,保安和警察湧進來,手電筒像搖晃的燈球,有人給他披了毯子抱下去。
“禾樂!”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聲音穿過人群,禾樂突然活了過來一樣掙紮着下去。紀延廷扔下車直直朝他沖過去,雙臂半張開。
最後......隻是握住他的肩,打量他有沒有受傷。紀延廷聲音微喘,急促道:“有沒有哪裡痛?”
禾樂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臉上身上全是冷汗,腦袋磕在他的肩頭,搖搖頭又點點頭,斷斷續續委屈地說:“那個人把我摔在地上。”
“摔哪兒了?”紀延廷放開他,神色緊張地檢查,“去醫院。”
“摔了屁股,不用去醫院。”他小聲回答。
警察過來問他能不能問話,紀延廷正要回絕,禾樂攔住他,點點頭,“可以。”
他一直躲着,也沒太多可說的,問話很快就結束。警察在裡面搜證,找到他掉的手機,禾清培打電話過來。禾樂接了,簡短跟他說明情況,說着說着就冒出哭腔。
禾清培傍晚恰好飛了外國,一時半會回不來,他說:“我讓助理過來接你,送你去舅舅家或者找個安全的酒店住幾天好不好?”
禾樂撇着嘴吸了吸鼻子,罕見地耍性子說不好,就要他們回來。眼下全然沒有安全感,覺得哪裡都危險。禾清培耐心哄他,“樂樂,爸爸真的走不開。”
這時,紀延廷捏了捏他的手,指向手機,示意把電話給他。
接過來紀延廷直截了當地說:“叔叔你好,我是紀延廷。現在很晚了,再跑來跑去也折騰,讓禾樂先住在我家可以嗎?”
從剛才開始禾樂就一直攥着他的手,聽到他的話抓得更緊,紀延廷詳細地跟他說了自己公寓的地址,并告訴他家裡有給他在公寓附近安排保镖,以及公寓的保全也很牢靠等等。說這些話的同時,他一直看着禾樂的眼睛,仿佛也在讓他确信他家裡很安全。
片刻,紀延廷把電話給回禾樂。禾清培問:“樂樂,你願意去紀延廷家住一晚上嗎?天亮了爸爸再作别的安排可以嗎?”
四目相對,禾樂輕輕地說了個“嗯”。
紀延廷從車場過來的,不知道這邊情況怎麼樣,穩妥起見,他還讓闵灼喊了人。禾樂這才看到站在幾步外的闵老闆。
見這邊完事,他走近跟紀延廷報告:“追上了,怎麼處置。”
“你看着辦。”
禾樂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闵灼說完後就轉身走了。等轟鳴聲飄遠,紀延廷才松懈下來伸長手臂摟住他,“都解決了,别擔心。”
稍晚些時候,勤叔到了,協助警察取證以及處理房屋,他讓禾樂先去休息。
“要不要拿什麼東西?”紀延廷問。
禾樂回去拿了一套衣服還有書包。
紀延廷立在一旁看他收拾,“多拿幾套。”
禾樂乖乖照做,把手提袋填滿,紀延廷接過,“還有沒有漏的?”他想了想,又跑到床邊抱起一個很小的,布滿月亮印花的枕頭。
“走吧。”
拉風的杜卡迪就這麼随意扔在路邊,紀延廷走上前扶起來,拿起手機給不知誰打電話,讓人過來把車開走。
“你不騎車嗎?”禾樂問。
“陪你坐車。”
禾樂手指向機車,說:“我想坐這個。”
紀延廷把電話挂斷,沉着看了他兩秒,問:“不怕?”
搖頭。
“行。”紀延廷把唯一的頭盔戴着他頭上,并把皮衣外套脫下來給他擋風。轟隆隆打着火,隻一句“抓緊了”,炫藍色的重機便咻一下飛了出去。
禾樂緊緊攥住他的衣擺,黑色衛衣灌滿了風鼓起來,這一刻,紀延廷像個巨人,帶着他逃離驚慌之所。
江汀彙景,明亮燈光照射下,禾樂周身灰塵無所遁形。紀延廷打濕毛巾給他擦臉還有手,禾樂溫順地閉上眼睛仰着臉任由動作。
“太晚了,換套衣服睡吧,明天再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