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樂嘴巴張了張,沒能發出聲音。紀延廷緊接着問:“我要給她嗎?”
給不給又能怎麼樣,這個壞蛋還不是要跟别人訂婚,假以時日結婚,接手家業。傅萱兒那麼小就接受了自己的既定命運,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紀延廷也不會例外吧。
“随便你。”禾樂接過購物袋轉身往外走,沒走兩步便被緊緊抓住,“随便是什麼意思?”紀延廷的臉陰沉得像煮焦牛奶的鍋底,聲音比清涼油還要涼幾個度。
禾樂自暴自棄道:“就是你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他甩開紀延廷的手往前走,對方在原地愣了幾秒鐘才追上來,紀延廷握住他的手腕探到掌心,說:“那我不想。”
輕薄的眼簾底下是一雙玻璃珠般漂亮皎潔的瞳仁,上下睫毛長而卷翹,下眼睑微微下至,自下而上看人時總是不自覺流露一種裝可憐的撒嬌感。禾樂本人對此恍若不覺,隻愣愣地看着紀延廷,撇撇嘴小聲吐槽,“霸權主義大壞蛋。”
對于升級的稱号紀延廷坦然接受,噢了一聲接過購物袋另一邊幫他一起提,盡管裡面的東西輕得三歲小孩也能單手拎得動,但是一直到家兩人都沒放開手。
收拾春遊背包時禾樂才發現裡面的東西都隻剩下一份,不用問都知道紀延廷的手筆,他本是拿了兩人份再留出備用的空餘來,等誰需要可以給别人的。禾樂仍然不太想和壞家夥說話,收拾好書包把蚊怕水和一隻袖套放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夜晚,房門敲響,禾樂警覺地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關上燈。然而門外的人并不像媽媽那麼寬容見燈熄了就離去,紀延廷沒禮貌地推門走進來,完全不懂得私人空間為何物。
細長條的燈影映進來,如同一條人為劃定的三八線橫亘在房間中央。紀延廷踏過虛無的警戒線靠近,在床頭放下了什麼東西,塑料袋發出沙沙聲響。
“明天早上八點起床晨練。”
禾樂在被窩裡眨了一下眼睛,幹巴巴道:“你不是都六點起床的嘛。”
“因為有人睡不夠會發脾氣。”
眉頭攢起,禾樂翻身坐了起來為自己正名,“我才沒有起床氣。”
紀延廷輕笑一聲,“沒有起床氣那是有睡前氣?”
“沒有。”他移開眼睛,視線看向紀延廷剛放下的東西,努了努嘴盡量裝作不在意的語氣問:“這什麼?”
“自己看。”紀延廷蓋住他的眼睛彎腰按亮床頭燈,等他适應幾秒才松開手。
樓下便利店的塑料袋每次都系得很緊,禾樂費了點兒功夫才解開,差點就要忍不住上嘴咬了。花花綠綠的巧克力和糖果撒了滿床,他怔忪着看向紀延廷,但紀延廷沒有回看他,垂着眼睫撕開其中一塊紫色包裝紙的巧克力。兩根手指撚着送到禾樂嘴邊,他隻能被迫仰着頭張嘴吃掉,像被哺乳的鳥崽似的。
紀延廷收回手,垂在腿側不自然地摩挲着指腹上的濕意,“好吃嗎?”
“不好吃。”
“那吐出來。”紀延廷冷冷說道,伸手到他嘴邊似乎要給他接吐出來的巧克力。
禾樂推開他的手,“你不嫌髒我還嫌髒呢。”
“又不是你的手,嫌什麼。”霸權主義大壞蛋攫住他的後頸,冰了禾樂一激靈,“明天再給你買上次的巧克力,太晚了,這個時間隻有便利店開門。”
禾樂伸手奪過他掌心中閃閃的糖紙,嗫嚅道:“上次的都還沒吃完。”
“那給你買軟糖和酸奶,水蜜桃味的。”
“行吧。”
修長的手指緩緩遊到禾樂手邊,紀延廷摸摸他的腕骨,再摸到手心按住被疊成小豆腐塊的糖紙,聲音帶着誘哄的意味,道:“樂樂,傅萱兒可不會買巧克力和糖果哄你。”
“她整天隻會大呼小叫把人煩死,公主病末期,挑剔精哨子精轉世。”
禾樂提醒道:“她是你妹妹。”
“那又怎麼樣。”
“那你不是更不應該說她的壞話麼,而且她還小,開玩笑而已。”禾樂睜着大眼睛,合攏手掌拽了一下他的手指。紀延廷反握住他的手,“我隻是在陳述事實,希望我的好同桌不要被外表蒙蔽雙眼。”
禾樂看着逐漸插進指縫的玉笛般的指節,沉默許久,憋出一句“你是笨蛋嗎。”
空氣停止流轉,少時,紀延廷的手從他寬松的睡衣袖口鑽進去,一路摸到手肘。禾樂的皮膚像牛奶一樣軟滑,熱乎乎的,紀延廷捏了捏他胳膊的肉,“那為什麼見到她之後就不願意跟我說話呢?”
整條左臂如同被電流通過酥麻得不能動彈,禾樂任由紀延廷在他的胳膊上遊走,思忖好一會兒,謹慎地組織語言:“我怕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哒一聲腦門脆響,紀延廷收回手,“你這腦袋整天在想什麼。”
“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禾樂上身往前傾,近到能看見臉頰上微微拂動的小絨毛,冒着暖黃的光暈,像某種小精靈。
紀延廷啧了一聲别開視線,“我還有其他朋友嗎,請問!”
“那你為什麼不去交朋友?”
“浪費時間。”
“那為什麼又跟我是好朋友呢?”
“啧,我看你是太閑了,起來練兩組有氧吧。”紀延廷收回手抱着胳膊,從鼻腔發出一聲聲噴氣音,似是要被他氣暈了。禾樂讨好地抱抱他,随後鑽進被窩,“誰大晚上鍛煉的,不要不要,我要睡覺。”
哼了一聲,紀延廷道:“今天先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