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電話後紀延廷就下了高架,他把車開得飛快,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是縮到了四十分鐘。
管家上前接過車鑰匙,“先生,需要用餐嗎?”
“遲一些,他在哪兒?”紀延廷迫不及待馬上見到禾樂,已經分别了十五個小時,對于有限期的戀愛來說,這是十足十的浪費。
管家微微颔首,“在紀念廳。”
紀念廳的門沒關,透出冷白色燈光,紀延廷大步走進去,“怎麼看這麼久,應該沒什麼我的照片吧。”
禾樂坐在地上,愣愣擡頭,“為什麼......”
看清他手裡拿的東西,紀延廷呼吸驟然一窒,眉心聚攏皺起,“你怎麼找到的。”他迅速檢查其他幾個紙箱,均被撕開了封條。
“為什麼我從小到大的相冊會在這兒?”禾樂的聲音晦澀發啞,“還有那些相機、獎狀、獎杯,你打劫了我家嗎,還是去哪個垃圾站撿回來的?”
反正都被發現了,紀延廷這時倒平靜了下來,“你想聽什麼樣的答案。”
喉嚨像卡着一根魚刺,不上不下地折磨着禾樂。當初房子被拍賣,傅岐買下來轉給他,他不願意接受傅岐的贈予轉手賣出去,偏偏又被紀延廷買下來。這個壞蛋還要裝成别人來加他的聯系方式,列清單詢問是否需要寄回想保留的東西,即使不回複也把他的家庭回憶收拾起來。
禾樂已經不太記得當時對那位買家先生說過什麼,隻記得自己表現得很冷淡疏離,就像面對一個陌生人。雖然感謝對方好心,但他當時隻想和媽媽投入新生活,跟國内斬斷聯系。
“你不是對我一走了之很生氣嗎,為什麼要在背後做這些!而且後面我都忘了回你的消息,你不是說要扔掉重新裝修,為什麼不扔。”禾樂十分崩潰,他不懂紀延廷在想什麼,好像恨他又好像愛他,但什麼都不說讓他彷徨不安。
偷偷買下房子,偷偷去紐約留學,遊離在他的視線外。最終忍不住用搶婚這樣拙劣的借口把他騙回來,卻隻是為了跟他玩一個毫不實際的戀愛遊戲。
“大壞蛋,紀延廷,大壞蛋!”禾樂一下撞在他的肩上,潮水般的難過把他完全淹沒,他根本沒有辦法停止喜歡紀延廷。這個壞蛋就是故意不讓他好過,故意讓他的心來回橫跳,好讓他下次的飛機也搭不上。
或許是嫌他太吵,紀延廷捏着他的下巴把剩下的埋怨堵了回去。他嘗到了鹹腥味,不用看都知道禾樂在哭,他隻是想讓禾樂開心才會做這些,但好像總是适得其反,惹得禾樂哭個不停。
親了一會兒,禾樂的情緒稍稍平複下來。紀延廷捧着他的臉讓他面對自己,極為認真道:“禾樂,鐘樓拆除之後我還是會送你走,挽留的話更不會再說。我做的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感動,隻是我想這樣做。如果你因為感動留下來的話我會恨你。”
紀延廷把路堵死,讓禾樂隻能以愛之名才準予留在他身邊。愛這個字對紀延廷來說太過陌生,過去二十多年他對此沒有切身體會,盡管所有的生理及心理迹象都表明他愛禾樂,但一個長期缺乏愛意澆灌的人注定不會率先把愛交出去。
隻有百分之兩百确定對方全心全意愛他,他才有足夠的勇氣交出自己的愛并追逐愛人。
“你變回大壞蛋吧紀延廷。”禾樂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不要管我了,也不要跟我玩無聊的遊戲,或者去散步什麼的,不要跟我說話。”隻有這樣完全冷落他,就像前十年那樣,看不見聽不見,他才能騙自己不愛紀延廷,不受心的蠱惑抛下一切留在海城。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樂樂。”紀延廷低下頭吻在他的眼睛上。
禾樂張開手環住他的腰,他當然知道,因為他自己也做不到。看見就想擁抱,擁抱就想接吻,接吻就想做更親密的事,人怎麼能操控自己的心不去靠近喜歡的人呢。
許久,禾樂悶着聲問:“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陪我吃嗎。”
“那好吧。”
飯菜早就做好,一直用加熱墊溫着。禾樂坐在他旁邊,絮絮叨叨跟他說今天的事,傅萱兒及其工作人員安排在三層,此刻正在玩狼人殺。
“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玩兒?”紀延廷問。
禾樂握着他的左手手指捏來捏去,膩着嗓子說:“我好困,本來要睡覺的,後來又在等你。你為什麼今天又不吃晚飯呀。”喝了些雪梨水禾樂的聲音不那麼啞了,很溫柔帶着細微倦意。
紀延廷說晚上去了一個飯局,忙着聊工作才沒怎麼吃。禾樂沒拆穿他,隻是噢了一聲,“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時候在劇院見過我。”
“想知道?”
“嗯。”
“那你說點好聽的。”
禾樂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喉結,嘴唇貼着耳根說:“告訴我吧,紀延廷求你了。”
紀延廷咽下食物,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嘗到雪梨水的清甜後才緩緩揭開謎底,“看你小時候的照片想起來的。”
“哪張?”禾樂眼睛睜大了些。
紀延廷勾了勾他的掌心,說:“我抽出來了,在家裡書房,回去給你看。”
“那你跟我說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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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六一兒童節,市裡組織幾個小學還有兒童興趣機構聯合彙演。紀延廷在後台等候,但因為來往的家長太多,小孩子又吵,他覺得很煩,于是躲去了衛生間。
才關上隔間門,外面便傳來一陣哭聲,他不想管,耐心等着外面的哭包離開。但哭包仿佛擁有汪洋大海那麼多的眼淚,怎麼也哭不停,最終紀延廷隻能推門出去。他冷着臉走到洗手台前,眼睛從鏡子裡瞟了幾眼身後。
小男孩還是一直在哭,哭得喘不過氣,慢吞吞過來揪了揪紀延廷的衣擺。
“哥哥,你能幫幫我嗎?”
紀延廷比他高了一個頭,垂眼看着他,面無表情讓人有些害怕。但小男孩似乎真的沒有辦法了,滿臉淚水地說:“我想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