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日,禾樂起了個大早。但,有人比他起得更早。準備完畢打開家門,一捧香氣濃郁的白色薔薇映入眼簾。
“夏天快樂。”花束稍稍挪開,露出一張完美側臉,紀延廷倚靠在門框勾了勾唇。
禾樂抱着滿懷芳香不知所措,好像一大早出門接到了天上掉的金子。他嘭一聲關上門,眼眶紅得一塌糊塗,這個壞蛋一出現就動搖他的心緒。
關上門後的第一想法是,紀延廷瘦了。第二想法是,不知道這個壞蛋幾點起床打扮的,似乎還請專人打理了頭發用發膠梳了個大背頭,本就出色的臉驚為天人。更加瘦削的面部線條極為淩厲,若不是捧着花帶着笑會顯得盛氣淩人。
誰準許他随便出現的,前幾周害自己為他擔心那麼久,發條沒頭沒尾的消息敷衍他!禾樂咬着唇視線焦點落不到實處。一門之隔,壞蛋的聲音緩緩穿過,“我落了東西在這兒,請問可以開門讓我取一下嗎?”
手腳不知該如何安放,禾樂搓了搓手臂,又對着玄關處的全身鏡正了正領帶,原地轉了一圈。
深呼吸幾下慢騰騰拉開門,禾樂賭氣把花扔回去,目不斜視往外走。可薔薇的氣息實在太過濃郁,隐隐約約夾雜着冷冷的木質香,小小的電梯轎廂幾乎被這個壞蛋所攜帶的氣息占領。
紀延廷跟到他的車前,見他還是不理睬自己,語氣摻上虛假的可憐,“不知道這個時間能不能打到優步,沒有車出行實在不方便,隻能去搭地鐵了。”
這個壞蛋故意給話他聽,偏偏禾樂還是個耳根子軟的,瞪了他一眼,“上車。”
“好的。”紀延廷從善如流,“現在去唐女士下榻的酒店嗎?還是去婚禮現場準備。”
他悶聲說:“先去現場看空運過來的花布置好沒有,再去酒店看媽媽。”等紅綠燈的間隙,禾樂偏頭看他弄什麼悉悉索索的,突然被一根吉士果堵住嘴。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多麼親密的情侶,在清晨的車廂内分享同一根吉士果。可這個人才經曆了冷冰冰的庭審,不惜代價揭露自己的童年創傷。禾樂抵受不住他這樣粉飾太平,思及瞬間就被難過淹沒。
車輛歪扭前行幾米,在路邊停下。禾樂額頭抵着方向盤哭得無聲無息。紀延廷擡了擡手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落在哪個位置,最終,半邊身子越過扶手箱摟住他。
“這麼不想見到我?”紀延廷輕拍他的腰側,貼着他的耳朵詢問:“等婚禮結束再跟我生氣好嗎?哭腫了眼睛唐女士該心疼了。”
果然,一聽到媽媽禾樂立刻止住了眼淚,他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擡起頭。紀延廷啵地一下親在他唇上,“樂樂真乖。”
濕紙巾不時擦過眼睛,視線一晃一晃如同放映機前有障礙物經過。禾樂不得不眯起眼。紀延廷一隻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隻手仔細地給他擦拭,眼中閃着一點微光,如同窗外的晨曦。
“紀延廷你真是太讨厭了。”禾樂闆着臉帶着尚未消退的哭腔說。
壞蛋的唇又覆了上來,一點點吃他的嘴巴,從唇角到唇珠再到溫熱口腔内的軟舌。手抵在他胸前把衣襟弄亂,禾樂很用力地攥着他的西服,指尖下是洶湧澎湃的心跳。
整理好情緒,檢查好婚禮現場去到唐思麒所在的房間,她已經上好妝,正坐在化妝台前做造型。
禾樂對着鏡子裡的唐思麒笑道:“唐思麒女士,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寶貝,嘴巴怎麼這麼紅?上火了嗎。”唐思麒很高興地抱着長長裙擺往前走了兩步,摸了摸他特意用發蠟梳起的頭發,又摸了摸打得很工整的領帶。
禾樂不自然地抹了一下唇,“可能是上火吧。”
都怪那個壞蛋!
壞蛋本人不方便上去新娘準備間,正在樓下餐廳用餐,味道濃郁的醬料沾到舌尖的創口讓他皺了皺眉。
“我給你拍幾張準備圖吧媽媽。”
“好呀。”唐思麒随後又讓旁人幫她跟禾樂拍了幾張,化妝的時候不住地看。
舅媽在一旁打趣道:“樂樂穿西裝真帥,都不知道要迷暈多少女孩子。”
禾樂不尴不尬地哈哈了兩聲,唐思麒忽地問:“吃早餐了嗎,外面桌上有牛奶和西多士。”
雖然吃了半根吉士果,但禾樂還是很捧場地說:“還沒有,好久沒吃西多士了,之前也想要吃的一直沒抽出時間。”
唐思麒沖他擺擺手,“那你去吃吧,我這邊不用你守着。”
“好。”
草坪婚禮用了許多鮮花點綴,來的人不多,小而溫馨。随着交響樂響起,禾樂牽着唐思麒走過鮮花鋪就的紅毯。紀延廷坐在最邊上的位置回頭,迎面走來的兩人眼裡都墜着淚花,在酷夏的太陽下閃閃發光。
他注意到禾樂的手在顫抖,盡管很用力握拳,但并不能抑制住激動。雖然沒有媽媽陪他長大,但換位思考紀延廷大概能理解禾樂的心情。禾樂之所以會這麼善良勇敢,唐女士必定功不可沒。那是世界上最純粹的感情,禾樂這個笨蛋,怎麼會舍得呢。
這樣一想紀延廷萬分後悔當初為了逼他盡快離開海城,而讓他做的選擇,實在是混蛋得可以。
禾樂完成使命回到座位,搭在膝頭的手輕微發顫,嘴巴抿成一條直線。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按住他手背,五指合攏,把他的手完全包起來。
紀延廷專注地看着牧師帶領新人宣誓,禾樂翻過手與他十指緊扣。
“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健康或疾病......你是否願意永遠尊重,包容,愛護......”
心底默默跟着念誓詞,随着牧師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紀延廷轉過頭看向禾樂,兩人目光恰好對上,久久粘在一起。
儀式結束後,禾樂問他:“你要不要跟我媽媽打個招呼。”
“好。”紀延廷不知從哪變出一份禮物拿在手上,像是練習了千百遍那樣露出恰到好處的溫柔笑容,微微俯下身擁抱唐思麒,“唐女士,新婚快樂。”
“謝謝。”唐思麒拍拍他的背,目光在他和禾樂臉上逡巡,“我就猜到樂樂說要帶的好朋友是你。”
“是麼。”紀延廷偏頭看禾樂,對方在跟旁人說話沒接收到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