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熠——”周婷拖着很長的尾音,不等徐熠落座就興緻勃勃地和他說話,一直說個不停。
徐熠幾乎自動屏蔽掉,隻偶爾給幾個反應。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
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1]
徐熠專心讀着課文。
一天的日常毫無變化。
下課的時候,周婷總是會纏着他和他說話,讓他不得清淨的時候,他就寫作業,不論是布置了的還是沒布置的,都寫。
如果周婷和别人玩去了,他可以安安靜靜地度過學校時光,就會偷偷摸摸地拿出來一些雜志讀。
初三下學期,老師都在說時間已經很緊張了,不允許學生讀課外書。
不過徐熠還是悄悄地看。
學校三天兩頭地開動員會,開展思想工作。
老師總是問徐熠準備考哪所高中啊,鼓勵他,要他放平心态。
徐熠内心無語,他自己的未來他有規劃。
但是隻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然若把老師氣到了,他可不想被請家長,很麻煩。
無非是考到縣裡最好的高中,再考一個好一點的大學,而後找到一個好好的工作。
工作了之後,賺錢讓母親可以休息。
未來也就這樣了,很無聊。
“徐熠,這道題怎麼寫啊?”一位女同學在課間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問問題。
周婷把她攔住,“你怎麼不先問我?”
“你會嗎?”女生把長達半頁紙的數學題目展示到她面前,真誠發問。
周婷含恨搖頭。
徐熠放下手中的書本,接過習題冊思考。
“我這題明明做了這樣的輔助線,為什麼證明不了他們兩個相等……”女生闡述着自己的思路,又把答案擺給他看。
徐熠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之娓娓道來。
課間十分鐘很快過去,女生恍然大悟,“哦——這點我懂了,我再回去好好琢磨一下。”
“為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啊?”周婷幽怨道,“這就是你們學霸之間的暗号嗎?”
“那題很難,不屬于課本的範疇。”徐熠淡淡道。
周婷還想說些什麼,無奈上課了,隻好閉嘴。
“好,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老師在台上激情澎湃,同學們則如同焉了吧唧的茄子一樣。
傍晚時分,昏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稍顯雜亂的幾十張書桌上。
教室隻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人,徐熠和另外幾個同學。
教室前面挂着一個老式鐘表,在這種安靜的時候,秒表“哒哒”的響聲就能聽到。
每一塊牆壁都貼着勵志的詩句,鐘表正下方是紅色的大字:知識改變命運,勤奮創造未來。
徐熠專心地掃地。
“徐熠,你給我離吳趙欣遠點。”一個男生走到他面前,放狠話道。
吳趙欣就是上午來問徐熠題目的女生,長得清秀可愛,沒想到被這個男生喜歡上。
徐熠擡眼看着他,說實話,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叫什麼名字,隻是臉熟。
“嗯。”徐熠點點頭,又繼續掃地了。
“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是不是以為自己成績好,長得一副小白臉樣就能讓全校女生喜歡你?”這人氣勢洶洶的。
“你喜歡就去追啊。”
徐熠絲毫不懼,甚至懶得理他,說完這句話,就快速把地掃完,便直接離開了教室。
隻留下這個男生一臉不忿。
徐熠很享受一個人慢慢走的這個過程。
天色随着他的腳步,慢慢變暗。
原本漆黑一片的樓房下,居然也亮着一盞暖黃色的燈,正是最近新開的小賣部的燈。
而店員,便是季方了。
他在木質大椅上懶懶散散地坐着,把腳随意地放在桌子上,正拿着遊戲機在玩。
徐熠收回視線,越來越走近的時候,季方不出意料地看見了他,不由得啧啧道,“怎麼放學這麼晚,好辛苦哦。你看,天都黑了。”
“……”徐熠隻在嘴裡哼哼了兩個音節,以作回應。
他邁步上樓梯,當他看到完好無損的燈泡的時候,是震驚的。
要知道,這棟樓住得幾乎都是沒錢的窮苦人家,朝房東申訴修燈泡無門後,誰也不會自費作公用,便一直讓燈泡壞着好幾年。
可季方這家夥一來,燈泡便離奇地好了。
徐熠抿着嘴,一步步邁上六樓的台階。
一路上都有暖黃色的燈光籠罩,再也不會因為漆黑而陷入恐懼,也不會因為看不見而摔跤了。
徐熠在心裡還是不願意相信是季方修的,最多,他是靠武力威逼房東……?
徐熠行色匆匆,把書包一扔就提起那一袋草莓跑到樓下。
季方仍舊是那個姿勢玩遊戲,看到徐熠又下樓了,不由得坐直身來,問道,“咋了?有啥事兒。”
遊戲機裡的像素小人跌入深淵,屏幕出現一個大大的骷髅頭,緊接着是“game over”的英文字母。
季方毫不在意,随手放在一邊。
他在這初春的夜晚也隻穿着一件無袖背心,黑漆漆的紋身在有力的臂膀上顯現出來。
徐熠站在櫃台前,提着那一袋草莓,看着在昏暗燈光吊兒郎當混混模樣是季方,不由得生出幾分後悔。
就不應該在和他說話,把草莓吃了,再和母親複命也不會有問題的。
可畢竟來都來了。
徐熠還是開了口,“不能收你的草莓。我媽說。”
“為啥啊?”季方在櫃台前拿起棒棒糖,直接扔給他。
徐熠猝不及防,伸出一隻手去接,卻隻堪堪擦過棒棒糖的棒子,棒棒糖落在地上。
“哈哈哈,怎麼這都接不住。”季方大笑道。
徐熠:“……”
他把草莓一放就轉身準備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