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後的初春,街頭熙攘。
紅衣刀客逆人群而上,在路邊一名白白瘦瘦的書生面前站定。
“就是你啊?”
書生木讷的點點頭,舉起手中的白包子,“你的呢?”
刀客不耐煩的歎了口氣,将手中白包子飛镖一般甩到他懷中,“誰的爛主意,用什麼接頭暗号不好,偏要選包子。”
書生吃痛扶着胸口,又咬了一口包子,“大俠,包子無過啊,你不喜歡包子?”
“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
“金子銀子。”
“金子銀子也是用來買包子吃的。”
佟十方确認了,眼前這貨果然就是個鐵憨憨。
三日前,佟十方正在睡春秋大夢,忽從睡夢驚覺,隻聽窗外一聲尖利的空鳴,随即一隻長箭破窗而入。
她近乎是條件反射的提刀翻身下床,橫刀劈出,将箭斬斷。
那斷箭上掉落兩樣東西,一封委托函和一包定金。
函上要她在三月初七到揚州城的集市上找一個白憨白憨的讀書人,将此人護送至千裡之外的雁門關。
定金是一大坨金葉子,她放在手中掂量,很沉,心猜這個射箭的人功夫斐然。
佟十方是江湖中的大俠,活着向來沒有遠大理想,最喜歡幹的事就是賺錢,然後拿錢去買胭脂水粉香膏和各種首飾頭簪。
她長得挺美,還挺臭美。
按照她個人的願望,是希望做個山姿佚貌,誰看一眼都渾身發抖的天下第一美人,被萬千男性所仰慕憧憬的那種。
可惜她刀技太好,武功太瓷實,一不小心就被江湖盟推上江湖刀劍榜,一不小心就入了前五,又一個不小心就升攀升到了榜二。
偏偏常年穩居榜一的高手崔隐不知所蹤,已經很久沒在江湖上出沒,大家都說他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佟十方現在是名義上的第二,實際上的第一。
太美的女人總是受人歡迎,但太美又太強的姑娘就未必了。
現在任誰聽到佟十方這個名字,第一反應都不是大美女,而是大俠客。
她很沮喪。
這稱謂與她的心理預期嚴重不符。
“大俠,大俠。”白憨書生跟在她身後小跑,“等一下我。”
佟十方仍健步如飛,回頭瞄他一眼,“你背上竹排裡裝着什麼?”
“這些都是我的書,有《論語》《中庸》《史記》《司馬法》還有《周易》《六韬》……”
“打住,我不想聽,你遠去雁門關還帶這些累贅?”
“累贅?這怎麼是累贅呢,這是小生的靈魂食糧……等一下,雁門關?”書生猛然站住,“不是說送我去白鹿書院嗎?”
二人已走到駐馬店門外,佟十方目光急速掃去,擡手指向角落裡兩匹瘦骨嶙峋的不良小馬。
“四十兩,倆。”
掌櫃擡起兩隻手,“七十兩,倆。”
“三十五。”
“六十五。”
“二十。”
“等等!”掌櫃揮手,“我服了,四十牽走!”
佟十方對自己通古今的砍價技巧十分得意,速速牽下兩匹馬,從店中出來才對書生道:“看來那人騙诓了你,我還想打聽一下,是誰委托我來護送你的?”
書生道:“我想是我先生,因為是他引薦我前去白鹿書院進修的,他還說途中危機四伏,會給我安排了一個大俠專門護送我出行。”
佟十方翻身上馬,繼續問:“你先生是不是十分富不富有?還會點武功?”
“嗯,他是個大豪紳,也會使弩和弓,我們書院有教這個。”書生轉念一想,“大俠,我們會不會是認錯了,要麼我再去路邊等等?”
“你知道白鹿書院在哪啊?”
“不知道。”
“那就是了,白鹿書院大概就在雁門關,他既是要護送你,必然是你有仇家,不便透露此去行迹,所以用雁門關替代了。”她彎腰一把提起書生的粗布褲腰,将他丢上另一匹馬,“我說是你就是你,本大俠不會認錯。”
“為何?”
“你先生送來的函裡說:此人頭大皮白面憨,我來之前已經把揚州城轉了個遍,遍地找不到第二個比你更憨的,頭比你更大的了。”
那書生撓頭憨笑,“我們讀書人一向一身正氣,大俠在江湖上行俠,我們在書卷裡仗義,自然氣度不同凡響。”
佟十方把眼珠子斜上天。
讀書果然會把腦子讀壞,人話都聽不懂了。
“廢話别多,先把騎馬學會了。”話罷她用刀背拍了一下他的馬屁股,小馬如箭竄了出去,書生大叫一聲趴下身四肢緊緊卡在馬腹上。
其實佟十方不知道雁門關怎麼走,但這無傷大雅,她又不着急。
她得先在揚州城逛個一天半日的,置辦一些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