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問你姓甚名誰,到底尋他做什麼?”
佟十方回道:“晚輩佟十方,想向大師請教,江湖上可有一處叫雁門關,又在何處?”
他縮回腦袋合上門,片刻後再次探出頭,“師父說有,但路途遙遠,說不清道不明。”
“畫給我也成。”
“有什麼好處?”
她挑起眉,“你是不是和尚?”
“怎麼不是,和尚也是人,和尚也不能喝西北風。”
她陰着臉轉身就去前院,拍了拍李三粗的胸口,“借十兩銀子來。”李三粗不敢多問,給了出去,就聽她罵罵咧咧走回去,“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給和尚宰一刀。”
她把銀子遞給小沙彌,門合上後屋中傳出一陣翻箱倒櫃之聲。
片刻後小沙彌跳出門來,他頭戴一隻竹編鬥笠,上面開了口,露出圓滾滾的秃頭,身上穿着紮手紮腳的青灰便服,背上馱着一大包行囊。
“走吧。”
“哎,幹什麼去?”
他拉長着臉,“師父說刹裡有大乘經文要送去靈山寺,可巧了靈山寺就在雁門關内山中,他要我護送經文,順路帶着你們去一趟。”
她登時一笑,朝門中一拜,“多謝方丈,日後再來叨擾。”轉頭又對小沙彌道:“十兩銀子已經給你了,路上再多問一個子兒也沒有了。”
想當初佟十方的人設精煉樸實就八個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一句話:宇宙中心的瑪麗蘇,漫天星球都圍着她繞。
沒什麼可害臊的,誰第一次寫文能避開瑪麗蘇?
這人設為她謀過一些好處,譬如剛穿進這故事的頭一年,一切都順風順水,她和自己筆下寫的大差不離,三天兩頭收NPC的銀子做做簡單小任務,任務搞砸也沒關系,出于主角光環沒人真的和她計較。
可不知何時開始,整個江湖漸漸有了自己的生命,眉飛色舞的亂了套。
NPC再也不風雨無阻的守在原地等她了,結婚生子該幹嘛幹嘛去了,而奇奇怪怪的人物奇奇怪怪的事一個接一個的發生。
這世界越來越活色,逐漸有了自己的運轉的規律。
誰叫她當初慢吞吞的沒把故事碼完,終究是由命由天不由她。
眼下路上又添一員,她怎麼瞧都覺得古古怪怪。
一個護送經文的小沙彌,一個肉盾憨憨似的李三粗,一個勤勤懇懇背着竹排就是不撒手的陳赝生。
唐玄奘、豬悟能、沙悟淨齊全了,撞梗了不是。
留給她的位置隻有行者孫了。
豈知孫悟空不是那麼好當的。
足行千裡,這次剛到第一座山。
“你不怕下地獄嗎?”
“七八歲狗都嫌。”佟十方聞言默念一聲,收刀又擡袖拭去濺到臉上的血,一腳踏在山賊屍首上,“你念你的經去極樂,我殺我的人下地獄,互不相幹,你少廢話。”
小沙彌立刻擡手撥弄着頸上的佛珠,嘟囔道:“還不是因為你穿金戴銀的露财在外,不然怎麼惹來山賊打劫?”
她好笑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遭人玷污就合該怪我穿的太少?小小年紀的怎麼腦子卻沒長好?”
小沙彌抿緊嘴,一屁股坐在橫七豎八的屍首當中,雙手合什,開始念誦地藏本願經。
李三粗見狀湊到她耳畔,低聲提醒,“大哥,現在他是領路人,得罪不得。”
佟十方哪能不清楚孰輕孰重,卻奈何事已至此,做不到輕聲細語的哄他。
“小和尚,你走不走?”
小沙彌擡眸瞪她一眼,“我不走,我就在這給他們超度一直到天亮。”
山間暮色漸升,氤氤氲氲,新月透出薄雲清晰可辨。
陳赝生慌的跺腳,“小師父,這山中草木深邃,鮮有人至,必定出猛獸,天黑後它們嗅到人肉味一定會尋到此處來,殃及池魚,你在這十分危險。”
小沙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嘴中念念有詞就是不搭理。
“三粗,把他給我捆了帶走。”
“這、這不好吧。”李三粗在粗布衣上蹭了蹭大手,對着小沙彌說了一句見諒,就探出手想将他整個搬起來。
李三粗雖不夠靈巧,但蠻力無窮,怎知小沙彌身形卻紋絲不動,穩如一塊生了根的磐石。
“好功夫。”佟十方垂眸冷笑一聲,“既然功夫這麼高我想你也不怕什麼豺狼虎豹,我知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别整日金蟬子上身,用法超度也要為那些大善人,而不是為惡人浪費精力,你給他們超度往生,趕明他們轉世投胎還會來殺你劫你,這就是秉性。”
小沙彌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出行才十幾日,施主就犯了七次殺戒,有些人不過是小摸小騙,大可以一放了之,你卻要斬人手指,你似乎對人之一物抱有很大的惡意,還是說你比惡人還要惡。”
“你還小,人性之幽深險惡你知道的太少了。”她目光一瞬間的凝結,又一瞬間被山風吹散開,立刻勾起嘴角,“行了,你用心做善事吧,明早見,假如你還活着的話。”
“你挑着擔~你牽着馬~你迎着日出送走晚霞~”她哼唱着先行走入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