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十方在心頭發笑,心說你到底想問誰呢?她不搭理繼續往前走,卻聽耳根後傳來幽幽的探問:“你是刀劍榜上的那個佟十方嗎?”
她後腰登時一緊,好像頂了把匕首,連忙将臉遮的更密實,姿态雖然淡定,但腳步卻越走越快,“你認錯了,别窮追了。”
“你先等等。”禮賢王從腰間掏出一吊錢,向面前的老樹樹梢上一抛,吊錢徑直穿過枝葉落在地上,“就憑你剛才的手力,就不是尋常人可以匹敵的,”
他急切熱烈的,雙手托起佟十方的面紗畢恭畢敬的遞上前,“本王府中就有你的畫像,之前就想着隻要緣來,必定一眼就能認出你,錯不了的。”
見佟十方接下面紗,他立即擺明立場,“女俠,本王對天發誓,絕沒有參與江湖中的賭局,今日得見你更不會肆意聲張,我雖然久居朝堂之上卻心系天下事,更加向往江湖,對女俠的平生更加了如指掌,我——”
他神采飛揚,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兩頰微紅,佟十方戴面紗的手抖了抖。
不是吧?
“——我難以抑制心中對女俠的敬仰和仰慕,不知是否有幸交個朋友?”
還真是。
這是一個活粉,還是個超級大粉,他好好的一個高冷皇叔不做,偏要做一個追星的迷弟,連“本王”也不自稱了,倒是一口一個“女俠”叫的很熱烈。
見佟十方不語,他有些失望,輕輕向後退了半步,“要是這個要求是冒犯了,那我便走了。”
禮賢王失落的轉過身去,佟十方卻忽然拽住他的袖子,把懷中嬰孩拖起來,隻問:“要是做了朋友,能不能勞煩王爺先幫我一個忙?”
渡邊寺不再接受托孤,實則不過是推诿。近來國中糧草行價高漲,城中城外有許多并不貧困的人家,隻為了省幾頓糧錢就把家裡多出來的孩子往附近的寺廟尼姑庵托送,渡邊寺的住持不勝其煩,這才一概回絕。
現在有禮賢王開這扇後門,住持不但親自來迎答應收下孩子,更不疊聲誇贊孩子是王爺送來的金童,并當着二人的面給孩子剃發,以示重視。
事後,住持仍在努力糾纏禮賢王,懇求他出資供養幾盞佛燈,另一邊佟十方心有餘悸,仿佛已經看到被腦|殘粉絲糾纏的下場,但又覺得人家王爺一番好意,自己應當道聲謝,這便出了殿門等待。
這裡雖還在中原地界之内,但比鄰于西北地,這風已是西北地的風,如西北地的人一樣勁猛直接,吹得檐外铎鈴叮當震耳。
鈴聲中傳來一個粗聲大氣的孩子音。
“你這挂單的小沙彌,晚不睡早不起,不學課業還不禮客,我師父有慈悲心不肯教訓你,那就由我來代為教訓!”
佟十方湊過去一看,遠處一間佛堂内,有一個五短的小胖和尚站在闆凳上,試圖用手中的爛掃帚去夠柱面上的人。
“教訓我?你算老幾啊?你們那什麼破課業,我早八百年就倒背如流了,”另一個小和尚正用磐坐大法穩坐在柱面上,氣勢洶洶的回怼道:“我為什麼要禮客?我禮客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說大話,出家人不打妄語,你有本事下來說理!”
“下去說理算什麼本事?上來才叫本事呢?你倒是本事本事啊。”
了色正得意,忽聽背後一陣簌簌的風聲,他背上飛來一人把他當闆凳給坐了。
佟十方故意颠了颠屁股,“那就本事本事呗?”
了色吓得氣洩|了,大叫一聲掉下去,光頭撞光頭,與胖和尚摔了個滿懷,兩個娃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原來你在這挂單啊,不就是在别人家裡做客嘛,怎麼能戲弄地主呢?”佟十方輕身落在二人身邊,笑道:“兩個小朋友就應該抱在一起友友愛愛,不準吵架。”
“你怎麼幫着外人!”了色氣不打一起出來,起身撲上前去撓小胖和尚的光頭,“你不就是胖力氣大嗎?等我長大了我打死你!”小胖和尚也不甘示弱,也伸出手去回敬他。
佟十方在旁邊托腮笑看,還挺滑稽的,兩個小和尚沒一點殺傷力,明明隻是在互相磨蹭對方的光頭。
“得了哈。”小片刻過去,她把了色後心一抓,包袱似的提着出了門,“指個 路,去取你的行李。”
取了衣囊經書,了色堅持向住持拜别,兩人又繞到佛殿中,禮賢王見她領來了小和尚要辭行,連忙道:“女俠要走了?要是還有什麼我能幫的上的忙盡管開口。”
“王爺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謝謝您。”
“女俠寬廣了,明明是我府中的人無禮冒犯女俠在先,我也隻是适時的賠罪,還望女俠寬恕,不過倘若女俠真的想謝我,不如下次到我府中一聚。”
佟十方笑了笑,“那就不必了。”她從他袖底抽出寺中簽文,托在掌心中,“江湖之大不知下次相遇又在何處,不如給你簽個名,做個念想吧。”
她借筆寫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十方在此一記”。
禮賢王望着遞來的字條,目光忽然定住,好像失了魂一樣的錯愕。
“怎麼了?”
他這才指向“歲”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