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那場大雪,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綁押跪在師門前,他的最後一點驕傲被毒辣的刺鞭一鞭一鞭的帶走,饒是這樣,他仍緊咬牙關不求饒,不為自己辯解,隻在沉默中滿心期盼,希望她能站出來說出實情。
但她沒有。
直到他被師父挑斷手腳筋,倒在天幕下,直到師兄弟漸漸散去,她仍舊遠遠的立在回廊下,山風吹散她膝下紅裙,她嬌媚動人的臉在逆光之下緩緩舒展綻放,露出一個毒蛇般陰鸷的微笑。
他仍不死心,期盼她能說一句什麼,哪怕是狡辯。
但順着冰涼的風吹來的隻是她妩媚又不可一世的笑聲。
也許她并不是沒有認出他,隻是仍想故意挑弄他,好,那就來,這一回看誰先倒下。
身後突然有一陣疾風,思緒回憶中抽離,鐵脊槍出袖,快速刺向身後,卻聽噹一聲響,被佟十方的刀擋下。
“瘋了?你幹什麼?”佟十方猛然扯下臉上的布,露出眼睛,“我是叫你聽啊,風裡是不是有奇怪的聲音。”
李三粗和佟十方已經下了馬,各自面向一方,三人凝神細聽,隐約能聽出細微的腳步聲,緊接着一道凜冽的破空聲傳來,隻見一隻金轉輪飛出黃風,從陳赝生所坐着的那匹馬的頸部切過,便再次飛回風裡。
下一刻馬身前後踉跄幾步又向前走了兩步,馬頭便徑直滑落在地。
陳赝生被血濺了滿臉,從白日盹中醒來,坐起來一看那血脖子,吓得從馬上跌落,跳到到九郎身後,“搞什麼鬼?”
“幸虧你是趴着的,否則沒腦袋的就是你了。”
“阿彌陀佛,太殘暴了。”了色從另一匹馬上滾落下來,用袖子拼命抹掉臉上的血。
此時又從風中飛出兩隻金轉輪,這次是貼地飛來的,佟十方和九郎同時提住陳赝生和了色,“跳!”
李三粗也随之收腿一躍,五人躲過兩隻轉輪,但是餘下的兩匹馬就沒那麼幸運了,它們各自被切掉四條腿,相繼嘶鳴一聲痛苦的摔倒在地上,其中一頭正砸向了色,李三粗連忙竄入馬下,半蹲身姿用雙手托住,救了了色一命,不過那馬太沉,他動彈不得,九郎見狀擡掌運氣重重拍在馬身上,馬身才被排開一丈開外。
了色驚的滿頭冒汗,阿彌陀佛早忘到了後腦勺,學着李三粗的口氣大罵:“我X你個XX,小孩都殺!”
話音未落,就聽見四周無數破風聲逼近。
“趴下!”佟十方就近撲倒陳赝生,李三粗抱住了色滾到馬身旁,幾人隻聽頭頂上嗖嗖幾聲厲響,無數金轉輪在半空飛割而過。
卻在此時,傳來一陣金屬相接的嗡嗡震耳之聲,幾人擡頭一看,便見唯獨九郎是仰躺在地,他手中脊槍竟趁機攔下三隻金轉輪,三隻轉輪正繞着脊槍飛速旋轉。
他拍地而起,槍身一抖,三隻金轉輪相繼飛回飛來的方向,隻聽幾聲慘叫,風中散出一片血霧,腥味越發濃烈。
“現在露面還可以叫你一句英雄,被殺的七七八八才露面的那是狗熊。”
随着幾聲沉重的腳步聲,黃風中終于步出一圈人,均是一身烏金軟甲,臉上用綁巾遮面,上面都畫着一個金輪,為首的是個身形健碩的中年男子,衣衫獵獵,滿頭粗|硬的棕發,像頭威風的雄獅,雙手戴着一副黑絲甲的手套,持一對血紅色的轉輪,比其餘的大上不少。
“好功夫,能截下我門轉輪陣法的人可不多,但你小子也忒嚣張了點。”言罷,那雄獅舉雙輪作勢,“佟十方!過來受死吧!”
九郎橫臂一擋,“誰說她是佟十方了?”
“京中畫像,還不夠嗎!”雄獅從腰間取下一卷畫像展開,向九郎身後頭投去目光。
九郎順他目光向身後一看,便見佟十方已經摘了面紗,提着大刀走到他身邊,一副趕時間幹架的樣子。
“幹嘛露面?”他歎了口氣,“你就這麼癡迷打架?”
“你就這麼喜歡浪費生命?講廢話就是浪費生命,知道來者不善殺了就好。”
“我們來者不善,是因為你傷人在先!”雄獅怒吼道:“我問你,可是你砍斷了唐門掌門趙青知的手!”
“對。”
“我是他拜把子的兄弟,乃是百輪堂堂主,今日特地為他複仇,你知不知道我手中這一對轉輪為何不是金色,而是紅色的?”
“請講。”
“這是被我無數手下敗将的血染紅的。”
江湖上正面開戰之前,大多要自報家門,一為吓唬對方,二為自足氣場,三為打響名聲,但佟十方不喜歡這種老做派。現在風沙吹得她口幹舌燥,眼睛像被刀割一樣疼,這種極端天氣還要打架,她隻想盡快結束戰鬥,找個地方團成一團,好好休息一夜。
“你少在這胡謅,血液裡有二價鐵離子,在空氣中會被氧化成三價鐵離子,顔色發暗發黑,你的轉輪那麼紅一看就是漆染的。”
“你你你!”
“廢話别那麼多行不行,我就問你是左手還是右手?”
“你居然不記得了?你毀掉的是他的寶貴的右手!”
“你理解能力怎麼這麼差?我是問你一會兒想留左手還是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