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十方是個現代人,信奉快樂一天是一天,不想演苦情劇,隻道:“我不提這茬就好了。”
“嗨呀,這有啥,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我壓根也不想他們了。”李三粗大手一揮,滿不在意,可是一旦回憶起娘親,他兇悍粗犷的臉上又露出憨憨的笑,他把大拇指朝天一指,“你别看我這個邋遢模樣,我娘她可是官家小姐,生的可漂亮了,大眼睛小嘴巴,你别不信,和你長得一樣漂亮。”
見他情緒并不低落,佟十方才打趣道:“想必你從了你爹吧?”
“那是,我娘也不知道哪隻眼睛瞎了,居然喜歡上我爹那種大老粗,生下我這麼個粗人,要不是這段孽緣,我爹也不會被我娘娘家人打死,我娘更不會自盡。”
佟十方沉吟片刻,“那時候你多大?”
“六歲。”
“挺不容易的。”
“那也不是,我還是過過幾天好日子的,有那麼一天,我外公家來人把我接了回去,我好歹穿了幾天绫羅綢緞。”
“你這少爺還是限時的啊?”
“啊,我逃了啊。”他繼續道:“外公府上好大一家子,百來号人呐我的天,全仰仗我祖外公的功績活着,這些人整天閑出個屁來,就是鬥鬥鬥,我那幾個不認識的表哥姐有樣學樣的,整天喊我喝尿吃土,我忍不了了就逃跑了。”
“逃就對了,不逃哪有今天。”佟十方停下腳步,等他從背後緩緩跟上來,拍了拍他的背,語重心長道:“苦了心志,勞了筋骨,餓了體膚,那就代表天将降大任于你也。”
李三粗撓撓胡渣,“又是啥意思?”
不等佟十方回答,他忽然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朝遠處跑去,“大哥!快看!有水了!”
隻見不遠處的坡地下有一片東倒西斜的雜亂的草木,中間立着一口井,李三粗已經滑下坡地向那口井奔去。
佟十方心裡也一喜,快步跟上,但她前行三步忽然加快速度向前奔,大聲呼喊:“李三粗!快站住!”
李三粗急奔時,地上的草叢被他粗糙的鞋底帶起來,那是一些無根的雜草,不是長在這的,更像是被插在了黃土皲裂的縫隙中。
在這片渺無人煙的幹涸大地上,沒有人會有雅興造一片荒草地,除非這是一種明顯的引誘,引誘渴水的行人去靠近這口井。
可惜,她的喊聲在廣闊的穹頂下顯得輕飄飄的,李三粗早被興奮沖昏了頭,他撲到井前往裡一探,井中突然探出一隻手,抓住他的發髻,将他倒栽着拽了下去。
“李三粗!”佟十方拔刀就要救人,卻感到腳底一痛,她猛然急退,隻見眼前的平地上刺出兩排明晃晃的長釘,每一根都足有一指長、兩指粗。
随即,更多的長釘如雨後春筍般由四面八方向她的腳下刺來。
她疾走躲避,剛想回頭看清井邊的形勢,下一刻就有一隻槍頭又從她兩腳之間猛然刺出,那長|槍|刺的極高,險些紮穿她的下巴。
她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握住長|槍槍身,控制地下那人,右手則旋刀往地上深深的一劃,青雁彎刀刀口沒入土中,再出來時已經舔上了鮮血。
她拔出那隻長|槍,目光如炬,朝着遠處地上一擲,便聽地下傳來一聲慘叫,似乎是為了報複,長釘疾風暴雨般呈蛇形追來,将她的動向再一次咬死。
她收腳旋飛,落在附近唯一一塊隆起的土包上,卧刀的虎口緊了緊,目光飛快掃視周身大片的黃土。
“有種的就出來,好叫你死前看清楚我佟十方長得什麼模樣!”
地下應聲破土飛出十幾人,手持長|槍将她圍在正中。
這群人身形相當,十分精瘦,臉黝黑,胳膊健碩,虎目炯炯,一看精神頭就是練家子的,着裝也十分統一,都是灰白粗衣,每個人頭上都紮紮實實綁着長巾。
佟十方沉默了片刻,“世風日下,少森寺也來參合這一腳?”
她怎麼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幾人大驚失色,一時不知該不該接話。
“大師們别傳遞眼神了,你們一個個腦袋包的和雞蛋似的,必定是和尚,我當年寫小說的時候想寫少林寺來着,又沒好意思,就胡亂取了個山寨少森寺,就是你們吧?”她刀口一側,手臂上青筋隆起,“等什麼呢?動手吧。”
和尚們再不廢話,立刻擺陣與她纏鬥,地上遍布長釘,八方又是來敵,但任由對方如何敲擊刺殺,她腳步始終不邁出土包半步。
佟十方以前還是挺信佛的,上輩子經常去寺廟祈願,又從來沒還過願,總覺得對不起佛祖,面對自己筆下的僧人本來沒想開殺戒,但是這幾個和尚委實欺負人,槍身往她腹部打,槍頭向她印堂上刺,擺明就是沖她這條小命來的。
她橫劈豎擋,越殺越勇,火氣随之越燒越旺。
幹!她在這充什麼佛心蓮花!不算那失蹤已久的崔隐,她就是天下第一了,這麼牛掰的人現在居然在這畏手畏腳,簡直憋屈!
她狠下心後,目光頓時湧出殺氣,彎刀向前一勾,勾住身側刺來的兩隻槍頭,随即刀口借力一頂,竟把兩隻槍頭生生撬下來,她又用鞋面将槍頭穩穩接住,再一颠,随即飛腿猛然踢出,兩隻槍頭便如飛箭似的紮入兩個和尚的胸口。
她手腳舒展不到片刻,和尚們便先後一命嗚呼。
等她再次落地,眼睑下已經橫着幾條細細的血線,襯的她膚色極緻的白細,更襯得整個人殺氣騰騰。
“放着好好的極樂世界不去,偏要來闖地獄門,吃飽了撐的。”
遠處傳來李三粗的聲音:“大哥!我在這!” 他費盡的爬了出來,上半身正挂在井口。
那口井果真是假的,實則是有人在一個天然地窟上安置了一圈井口,地窟下面藏着不少人,佟十方在上面開殺戒的時候,李三粗十分争氣,也在地下大開殺戒,那些用長釘偷襲她的人已經被他解決的七七八八。
見地上地下都旗開得勝,他好不歡喜,兩條雜亂的眉毛舒展開了,正要放聲大笑,面色卻再次急速的沉了下去。
“小心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