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走在最後的長戚朝他揮手,他才起身跟了上去。
山路蜿蜒冗長,需要至少四日才能抵達山腳,九人行至天黑,眼看又開始飄雪,不得不紮營過夜。
山間有從前搭建的低矮木屋,九人魚貫而入,點燃屋中地坑裡的鲸油,吃了一些幹糧就打算合衣睡下,但是屋裡實在狹小,隻能容許八個人躺下。
一個胖胖的師兄發聲了:“有一個人要去後面林子裡舊屋裡對付一夜,誰去。”
那是一棟很老的破木屋,幾乎被廢棄,它牆體極薄,四處漏風,屋中久無火源,誰也不願意去。
另一個師兄從随身攜帶的書上撕下幾條紙,七短一長,全部小心的攥在手中,隻露出頭。
“除了大師姐,咱們幾個抽簽,誰抽到長的就去那邊,快些。”
前幾人輪番下來,竟都抽到短紙條,剩下的隻有沈煙橋,他徑直站起身,正要開門出去,大師姐卻叫住他,“還是我去吧。”說罷她就走過他身側,徑直鑽出去了。
地坑裡的火熄滅了,八人橫七豎八的躺下。
黑暗中,有人說了一聲:“多餘。”
沒頭沒尾,但大家都知道這是有所指,又知道是指向誰。
“師兄。”長戚的聲音輕輕響起,“别說了,睡吧。”
“天寒地凍又沒有火,一想到師姐一個人在那捱凍,我就睡不着。”
那人又毫不避諱的與身邊的人埋怨了兩聲才安靜下去,屋中很快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沈煙橋從門邊的地上靜靜爬起來,開門出去了。
那棟破敗的舊木屋就在十丈開外,孤零零的立在林中,檐外挂滿了冰溜,他站在門前良久,幾次擡起手放在門上,卻又收了回來。
算了吧。
他剛轉身走出三步,身後就傳來輕微的開門聲,他停步回頭,看見大師姐已經站在門前。
黑暗中她的臉更令人心動,又無辜又魅惑。
“不冷嗎?進來吧。”她讓了門,裹衣倚牆坐下。
這屋子太破舊了,到處都是裂縫,稀薄的天光從四面八方照進來,疊加在一起,像是一層層交錯朦胧的霧氣。
他合上門,在她側身一臂遠的地方坐下,“師姐,你回去睡吧。”
“他們在算計你。”她冷不丁道:“抽簽的時候,他們在互相打眼色,所以才把最長的簽留給了你。”
“沒關系。”他一點也不意外,“我本來就格格不入,反正和他們在一起也睡不着。”
他從袖底小心掏出那隻溫熱的銅袖爐,它被他保護的很好,外面套着一層夾棉的綢緞袋,他将袖爐遞上前,“這裡太冷了,還是我留下吧。”
“好。”她接下袖爐,起身走到門前,卻聽咔哒一聲,她将木闩輕輕扣上了。
他随之擡起頭,望着她昏暗的身形,心像被穿在風中的繩索上,正在晃晃蕩蕩。
她折回來,在他面前緩緩蹲下身,伸手一隻手摩挲着他冰涼白皙的臉,“身體好了嗎?為什麼穿的這麼少,冷不冷。”
繩索兩頭疏忽繃緊,他的心在上面失控的亂顫。
她站起身,無聲的解開裘衣,将兩扇巨大的皮毛緩緩展開,整個身形像一展巨大的蝴蝶。
“過來。”
他僵在那裡沒動。
她輕輕一笑,圓潤的唇珠動了一下,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從夢裡鑽出來的。
“他們……不會知道的。”
他好像失了魂一般,擡起腳步走了過去。
木屋消失了,天山消失了,好像萬物間隻有一張巨大無邊的裘衣,将兩個人緊緊的包裹在一處。
她的身軀又暖又輕柔,像一大團極緻的火焰将他烤的滾燙。
兩個人輕輕躺下,面對着面,她的臉近在咫尺,目光被黑夜渲染出獨特的魅。
她在裘衣下牽住他無處安放的手,拉至胸前,一根一根的搓暖他冰涼的手指,這些繞指柔令他不住輕輕戰栗。
“小九,你的手怎麼捂不熱?”
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湧入百骸,他沒敢動,隻是僵硬的躺着,好像一旦行動,體内的躁動就再也無法抑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