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拆了裘衣,在亭下風雪中交、纏,明明天寒地凍,卻感到渾身滾燙。
正沉情,亭外卻突然傳來清脆的踏雪聲,他立刻停下動作,警覺地向亭外望。
亭外仍是白茫一片,并無一人。
佟無異輕輕戳他的胸口,“怎麼了?”
他收回視線,感到渾身一陣惡寒,難以抑制的打了個冷顫。
“師姐,這裡太冷了,還是先回去吧。”
二人隻好半路作罷,但回去後他的情況并未好轉,越來越冷了,他隐約感到體内寒毒在蓄勢待發,這令他費解,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靠修煉心法暫時壓制了寒毒,為什麼現在情況卻直轉急下?
他沒有時間做過多的猜測,當夜他就收到消息,要跟随同門師兄師姐下山去曆練,這是頭一遭。
翌日,他按照約定時間到山門前,卻得知其他人剛剛已經下山去了,他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時辰,為平差錯,他不顧山路滑險,跳躍滑行一路追趕。
天漸漸黑了,仍沒有其他人的蹤迹,他正焦急,路旁結冰的草木中突然跳出幾個黑影,将他圍在其中。
居然是幾位師兄。
雙方還未語,四師兄便首當其沖一腳踹向他胸口,他疊臂一檔,明明擋住了,卻不知為何渾身無力,摔倒在地。
“小畜生!色膽包天了,幾根毛還沒長齊就敢造那事!”四師兄越說越氣,拔出刀就揮砍下來,“當日我就該宰了你!宰了你!”
其餘師兄連忙攬下他,将他拖到圈外。
“老四,不要鬧出人命。”二師兄走上前來,垂目冷冷掃視他,“小九,那天在白崖亭上,你和師姐在幹什麼?”
他已經猜到事件始末,那日的踏雪聲不是錯覺。
他擡起頭,面無表情,“知道還問?”
“這才兩年,骨頭就長硬了。”二師兄蔑笑一聲,撇了一下頭,其他幾人會意,上前反折他的雙臂。
二師兄蹲下身,用刀把在他臉頰上狠狠的一砸。
痛擊之下,他口中湧出一股甜腥味。
“來路不明的狗崽子,聽好了,點蒼閣裡的東西,這輩子都沒你的份。”
刀把再一次擊中他的臉。
“一是掌門之位。”
刀把又一次落下。
“二是大師姐。”
刀把一次次擊中他的臉。
“你以為師父破例讓你入門,大師姐對你多看幾眼,你就可以順勢攀高了嗎?你幾斤幾兩?”
二師兄站起身,又撇了撇頭,幾人将他按在地上,拉開他的雙腿,“骨頭長硬也沒關系,别的地方可不能長硬。”他翻耍手中的刀,朝他雙腿之間用力揮下。
半空突然傳來一聲風鳴響,一把刀騰空旋飛,擊落二師兄手中的刀。
六人一驚,“誰!”
陰晦難明的林間步出一襲紅衣,乘風翻轉,佟無異緩緩站定,看了一眼沈煙橋,又一一掃過幾人。
“是誰的主意?把人騙到這來的?我是不是很早就告誡過你們,不準動他。”
她上前拾起自己的刀,轉過身,狼一樣的目光回敬着幾個同門。
“我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我的手段你們不是沒見過,為什麼明知故犯?為什麼非要來招惹我?”
無人敢答,二師兄見狀連忙解釋:“那是因為他——”
他話未過半,一陣淩厲冷風就擦過耳畔,佟無異的刀已經劈向他肩頭,刀刃卻在觸到第一層衣衫的時候停住了。
二師兄驚的雙手瑟瑟發抖,“我們錯了師姐,我們真的錯了。”
她目光殺氣騰騰,“滾,都滾。”
一行人撿了刀劍就往山上奔,又聽見她的告誡,“我的事,誰要是透露出去半分,就别怪我不再顧忌同門情義。”
人散後,林中隻剩下樹上冰棱在風中相擊的清響。
她收了刀,在他面前坐下,摸了摸他紅腫的臉,“疼嗎?”
沈煙橋的心思早已不在這上面,他隻是望着自己舉起的雙手,出神的喃喃自語:“我到底怎麼了,明明想反擊,可是武功好像頹敗了一大截,完全使不上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有什麼奇怪,你多大?他們多大?他們蠻橫又以多欺少,打不過是自然的,要是真說起來,他們聯手,我也未必打得過,我能喝退他們,不過是仗着他們從小怕我。”
他終于歎了口氣,擡袖拭去臉上的血,垂眸躲避她的目光,“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别出手幫我,我技不如人,活該被打。”
“瞎說。”
“師姐,他們是不是也喜歡你?”
“那又如何?與我何幹?”她托腮一笑:“我隻喜歡你呀。”
陰霾躁郁在她面前登時瓦解,他這才眉頭舒展,握住她的手,兩個人晃晃悠悠往山上走。
“小九,等你大些了,我們一起逃離這裡。”
“你不怕師父生氣嗎?”
“不怕,他找不到我們,我在山下聽人說,北邊有條太行古道,沿着古道可以穿過雁門關,直達塞外,塞外沒有束縛,沒有江湖恩怨,師姐師弟在一起也沒有人過問。”
那年在他不大的世界中,她的一個眼神就可以令他忘卻所有痛苦,世間高牆起,牆内隻有他和她。
他将握住她的手緊了緊,“好,我一定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