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牙刀差的功夫,大多是由錦衣衛所内閣司所創,毫無新意,我一看便知。”良知秋雙手握锏,用力一旋,狼牙全出,“我自小在内閣司長大,見招拆招更是不在話下,你們不想死的話,就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的?那書生是不是也是你們的人?”
他們仍不答話,腳步疾走,調整隊形,再次揮劍而來,良知秋繼續與之搏鬥,卻未察覺到,背後有一把十|字|弩對着自己,機關扣一動,八箭連發。
他聽到風聲,猛然轉身,擡锏橫掃,卻避之不及,肩頭被箭射中,弩|箭飛勢迅猛,沖擊力将他擊退數步,而身後人早已舉劍相待,對準了他的後心。
卻在此時,一個人如一道蒼勁的風,沖破人圈,将他救下。
良知秋神色一詫,九郎?
九郎退到他身側,擡手在他肩上一拍,以掌力将弩|箭震出。
“發什麼呆?”他甩出袖底戾氣逼人的脊槍,橫在身前,“一起解決了他們再說。”
一片烏雲緩緩飄過,遲來的冷月照亮了古道上的兩人與腳下的群屍,槍與锏于半空一揮,撇去兩潑鮮血。
良知秋在屍體中仔細翻找,發現這群人所佩戴的劍,是市集上随處可見的劍,衣服則是布莊裡年年售賣的樣式,沒有任何身份線索。
是宮中的什麼人孤注一擲要殺佟十方,甚至連他也不放過?想必不是個小人物。
九郎腳尖一勾,踢起腳邊那隻十字機關|弩,接在手中端詳半晌,便心中有數。
他将弩抛給良知秋,“看看這個。”
良知秋接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像是工部所造,但工部的機關弩僅為四連發,這個弩竟是八連發,比工部的還要精湛,這是什麼人?竟能得到工部私密的武器草圖,甚至加以優化。”
他又将目光移到散落在地面的箭上,這些箭原本該是箭羽的地方是四片薄如紙的刀片,這特點,與在江州城時佟十方手中的箭一模一樣。
他将十|字|弩和箭背上身,“九郎兄在此,必然是為了十方,她人呢?”
二人飛崖踏步,來到洞前,良知秋先行鑽入,看見佟十方躺卧在角落,嘴唇慘白,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地上還有一灘血。
一股血氣沖上顱頂,他抽锏,反手向九郎打去,九郎見狀向後一閃,出槍相格,擋的一聲巨響。
“你對她做了什麼!”
人的意志不是鋼鐵所鑄,九郎奔波了整夜,疲憊不堪,因為他這一聲質問,怒火也竄上眉心。
脊槍在用力往下壓,良知秋不肯妥協,與他較勁,最終卻不敵他,被他強行推按在洞壁上。
“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九郎緊蹙着眉,低聲道:“但我要是想,憑你也攔不住。”
“你敢!”
“我想對你做什麼,你都攔不住,何況是她?”
良知秋回望他的眼睛,發現他今日全然不同,眼中盡是狂隽之氣,如急泉從閥口噴出。
原來以前的禮數和制約不過是他的自我掩飾,今晚有什麼令他撕下了自己的皮。
這樣的人,疏狂清高,武藝超群,神出鬼沒,在江湖沉浮,救水火于萬一,他在九郎身上讀到的這些标簽,分明是他幼年時向往的夢,隻不過因為良争不許,良争總說,他良知秋是天生為官家效忠的人,而江湖卑劣肮髒,江湖不配他。
江湖沒有不配他,隻是他活成了平庸無趣的樣子。
他的思緒還飄離在九郎冰魄似的眸子裡,突然就聽見佟十方的聲音響起來。
“你們是要親嘴嗎。”兩個人聞聲同時撒手,佟十方已經攏着衣服坐了起來,她淺睡了半程,毒已經散去了,又見良知秋回來了,心頭又喜又暖,開玩笑道:“我都等半天了,你們再不親我又要睡着了。”
“十方,你怎麼樣?”良知秋快步上前,在她身側蹲下,伸手碰她的臉,“哪裡受了傷?”
“胸口有點傷,沒傷到骨頭,除了疼沒什麼問題,現在已經好多了,”她又道:“你肩上也受傷了?”
“嗯,我沒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長方扁盒,“還好我随身帶了上好的金瘡藥,有奇效,你快塗上。”他又掃視四周,“陳兄呢?”
佟十方低頭打開扁盒,語氣十分平淡。
“他走丢了。”
良知秋放下心來,“走丢也好,他的身份不尋常,還不知是什麼來頭,先不說這個,眼下你有什麼打算?”
外面忽然傳出幾聲轟隆隆的巨響,一時地動山搖,山洞簌簌的往下落碎石,那些人又在放火藥,不知是在械鬥,還是試圖用山石封住來路。
洞外的黑暗在緩緩退散,世間有一層水染似的钴藍,今天已經是七月初八了,生死勝敗、塵埃落定的這一日。
她一直沒有将一切放在心上,什麼甲局,什麼乙局,什麼江湖盟刀劍榜,不過是書中自行衍生的分支劇情,最終也隻會風輕雲淡的結束,就像被作者一筆帶過似的簡單。
但沒想到,真到了最後一日,她竟有一種臨考的焦灼和忐忑。
還能怎麼辦呢?必須挺過最後這十二個時辰。
“一定還有人在趕來殺我的路上,我沒有回頭路了,那就繼續往前走,索性就去雁門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