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長得好看啊,就像一團幹淨的白月光,又是我欽點的男一号,饒是誰武功再高,這兩點也比不過你。”
他垂下頭,耳廓漸漸紅了。
索性一次哄好吧,她又熱烘烘一笑,“你在這一坐,就是這個故事……我是說世界的中心。”
濃郁的太陽落下,血色被吸回地平線,天空的盡頭隻餘下黃粉藍,氤氲朦胧的天光籠在她臉上,那些幹涸的血迹不但沒有淹沒她的笑容,反烘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可愛。
荒草搖曳,九郎的目光穿越草隙,像烈爪般釘在她臉上,他和煦的面容上漸漸起了鋒利的棱角。
都聽見了,每一個字都一清二楚。
聽多了她那套古怪離世的理論,自然明白何謂“男一号”。
“在這世上,”他開了口,聲音低沉,“除了男一号還有什麼?”
佟十方脫口道:“這不還有你嗎。”
“那我是什麼?”
他?她沒有設定過其他重要男性角色,便一五一十回答,“大概算是乙丙丁之流,我也不清楚。”
她已經說的足夠明白了,良知秋懂,他也該懂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在黑暗中落入米湯裡的飛蟲,仍在極力掙紮。
哄好了良知秋,佟十方再次将注意力落回九郎身上。
這一望,她心裡咯噔一下。
旬日裡的陳赝生,憨傻愚鈍,偶一頓目,才有幾分憤怒委屈,而旬日裡的九郎,伶俐诙諧也會透出幾分溫柔,唯獨在殺人的時候,才露出現銳利刻薄的目光。
現在,他正用那種目光看着自己。
她緩緩挑高眉峰:你那什麼眼神?想剮了我?
他緩緩眨眼,尖銳的目光一抹而下,把頭撇向一旁:沒有。
她從灌木間鑽過去,堵在他面前,另一邊眉梢也飛了起來:我們出生入死的,拿那種眼神睖我,過分了哈。
他立刻把頭撇向另一側:哦。
她用虎口鉗住他的下颚,用力一扭,強迫他看着自己:古古怪怪的,你是不是還有事瞞着我?
九郎方才還垂落的眼眸突然擡了起來,眼睛深處有淩厲的光直接投入她眼中。
佟十方看見自己的影子刻在他眼睛裡,如落深山大澤,又清清楚楚。
她顱頂通明,嘴輕輕張開,松開了手,前傾的上半身往後仰了仰。
他喜歡我。
她想。
一個NPC,一個長相出塵,還算出類拔萃的NPC,當然喜歡女一号。不要問,問就是人生規律,問就是量子力學。
她想,這很正常。
她又想,這連驚喜也算不上。
她還想,自己猶如天知,能預知一切,他這點小九九難逃她的法眼。
她面上波瀾不驚,腦子裡卻一團漿糊,沒有邏輯的想東想西。
黑暗中一顆沉睡多年的種子正破皮萌發,慢慢舒展,緩慢的拱破土壤。
她雙手一麻,蓦然按住胸口,還好,給按住了。
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她已經默念了三遍。
心欲靜而風不止。
身外,正刮來一陣卷着煙火氣味的大風。
灌木的外圍滾出一圈煙霧,不多時就能看見有火苗冒出來,西北地的植被生的多枯燥,和半幹的柴火似的,一點就着,在風的助力之下,燃燒面積瞬間擴大。
火舌已經蹬高,又被風勢推着朝三人包圍過來。
“趕緊翻出去。”
佟十方扶膝要起,便被九郎按下頭來。
隻聽耳上傳來嗖嗖聲響,她側頭一望,隻見無數月牙形的小刃,飛旋着将灌木頂一層層削矮。
“現在不适合消耗精力,”九郎迅速将上衣穿好,“就算把他們殺光了,也會重傷自己,這個時候必須知進退,不要在乎一時。”他轉身貓腰前行,“你們跟我來。”
二人跟着九郎迅速竄到灌木旁的山崖下,崖下草木間有一個并不起眼的小山洞,隻足一人折腰鑽入。
三人魚貫而入,沒想到洞中一丈深處鑿有石階,順着階梯向上走,冗長的山洞便漸漸寬闊,三人先是曲膝扶地前行,漸漸的便可以站直身子。
走到石階盡頭,便逐漸有了悠悠夜光,三人鑽出山洞時,居然已登上山崖半腰,足以俯瞰關外大漠。
此山從頭至腰,有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天斧劈開的豁口,而豁口中間夾着一座疊高的瘦樓,樓的三面被山岩圍住,唯一見天的一面又眺看關外黃沙,因此難以被關内的人察覺。
這樓是由原木所制,頂是四角飛檐,門窗已經殘破不堪,隻附着一些殘漆,門頭上有匾,斑駁的匾上用雅緻的筆鋒落筆成“白鹿院”三字。
這出乎佟十方的意料,她還以為白鹿書院,不過也是九郎虛構的托詞。他口中的話,似乎總是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