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他說的一哽,“我看你倆今天就是聯手來找江湖盟不痛快的!”
“放屁。”佟十方橫眉怒目,立刻冷聲道:“他是他,我是我,他找他的不痛快,我找我的不痛快,少把我和他混為一談。”
黑鬥笠聞聲看向她,舉步向她走近一步,她立刻舉起刀,退了一步,“離我遠點!”
“都住嘴!”首尊攜次尊三尊上前,“無論如何,都有人該為這次繼任大典付出代價,我看你二位今天都别想走了,盡管讓我們開開眼,看看這江湖是不是後繼有人!”
眼看五人還要打,人海中傳出一聲及時的呵止,“住手!”
禮賢王和李三粗同時趕來,将佟十方擋在身後。
王爺試圖阻止局面惡化,出聲呵斥,“本王今日也算是開盡了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江湖之内,本該遍地俠義仁德,英雄相惜,沒想到竟還有這等以多欺少的荒唐事!”
“本王?”
“他是王爺!京城來的禮賢王!”李三粗搶着唬人,“是專程來視察江湖盟的,明白不?”
禮賢王不苟言笑的取出宮中的玉面牌,舉在面前,三位尊者畢竟見過大風大浪,一眼便認出,立刻交換眼色拱手折腰,畢恭畢敬道了一聲:“見過王爺。”方才的氣焰一掃而空。
禮賢王淡淡颔首,面色不悅,“今日之事,令本王感觸良多,三位老者不妨借一步說話。”
佟十方心有擔憂,見狀要跟上去,他卻婉拒,走前面色柔和的安慰她,“别擔心,他們不敢把我如何,今日的事我一定要幫你解決,免你後顧之憂,等我。”
四人走後,岸上群雄面面相觑。
想不到啊,這無常菩薩還有個這麼高的靠山,這下結局已定,看不了好戲了,那就隻能散場了,真憋屈。
一場及時雨淋得一衆江湖人蔫了形,紛紛心有不甘的從主島散去。
散場了,佟十方收刀上背,一言不發往岸邊走。
背後有腳步聲跟上來,她猝然回頭,看着是黑鬥笠,立刻安排李三粗,“三粗,把他給我丢下湖!”
“啊?這是啥情況?”李三粗對此情此景摸不着頭腦,但見她兇神惡煞的,而九郎也出奇的沉悶,一言不發,左右都覺得不對勁,立刻就想退,“哎呦我懶人屎尿多,我去去再回。”說罷就跑遠了。
這李壯士秉性不改,果然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鍊子。
聽見背後的人仍堅持跟着自己,她終于忍無可忍,猛然拔刀轉身指向他。
“你到底什麼意思?打擂為什麼要讓我,怎麼,我打不過你嗎?我要你讓了嗎?我要你幫了嗎?什麼崔隐什麼竹青燈,你到底還有幾層皮?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來時的路上,他反複思慮,已經預料過她會說什麼,更仔細斟酌過如何回應她,但到了眼下,站在她面前,似乎哪一句都不是自己想說的。
“所有的皮都在這了,已經扒下來了。”
“我信你個鬼。”她笃定他還想着诓騙自己。青雁彎刀一起,将他頭上的黑鬥笠挑落,鬥笠下的确是九郎的那張臉,是他本我的模樣,白淨俏麗少年樣,隻是下颚上都是血迹。
她譏诮道:“怎麼這麼想不開?你大可以用崔隐的身份再騙我一次,像我這麼愚鈍的人,絕對還會第二次上當受騙。”
“我沒有這個打算。”
“那你還想幹什麼?你應該知道的,再見面我不會饒了你,不,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你,趕快滾。” 她将握刀的手攥緊,轉身要走。
他上前一步,牽住她的衣袖,“我有話想和你說。”
“不準碰我!”佟十方揮刀迅速割斷衣袖,随即猛然轉身,刀口平展展朝他的脖子劈過去。
他退步擡臂格擋,青雁彎刀與袖中隕鐵脊槍相接,發出震耳欲聾的生響。
“姓沈的,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能聊的過去已經說完了,更多的現在沒有,将來更不會有。”她咬緊槽牙,旋身一轉,刀從另一個方向再次攻來。
她一直在自渡,去學習健忘,好令石窟中的那個夜晚,不會在不經意間突然浮現在腦海中。
現在他來了,功虧一篑。
一線懸天,幽藍的月色,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親吻時輕軟的舌尖,還有他望月低頭後,眼底浮起的霧氣,每一處細節都在瘋狂的攻擊她。
此刻佟十方刀刀至險,動了殺他的心,他卻隻防不攻,一路後退,不知不覺二人打到湖中。
“出招啊,讓我看看你原本打算怎麼殺我!”
他隔着飛濺的水花看着她,“我要殺的不是你。”
是啊,他要殺的是佟無異,他吻的也是佟無異,一路走來,他背起的,他抱住的,他拉住的,好的壞的,通通都不是她的。
她氣急攻心,猛勢收刀,一腳踹中他心口,“那就滾!”随即迅速轉身就要上岸離開。
岸上已經圍着一群好奇的江湖人,她殺氣騰騰的睖了那群人一眼,人群立刻從中劈開,給她讓道。
圍觀者中飛出聲,“诶?姓崔的要死了?”
她雙腳一沉,回頭探望,看見九郎立在及腰的湖水中,單手扶胸,垂着頭,口中的血汩汩的外流,将周遭的湖面都染紅了。
哼,活該。
她腳步加快,然而越走越覺得舉步維艱,像是踩在粘鼠闆上,最終走不動了,她咬牙舉刀向地上狂砍,随即轉身往湖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