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已經下潛了很久,又與水流抗衡了好一陣,原本已經氣力殆盡,但眼見她被兩人在水中圍剿,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迅速撥開水流向上遊去。
岸上月下,佟十方正緊張的望着水面,全然不知背後有一雙手正靠近,在她專注于湖面時,用鐵鍊從背後鎖住她的脖子,想要勒死她。
她受到驚吓,應激反應快得驚人,迅速反手壓住背後的一雙手,身子下蹲,令二人之間錯開些距離,随後右手手肘向後重擊對方腹部,對方痛呼一聲。
搞偷襲,她以前的女子防身課也不是白上的。
然而下一秒旁側竄出一人,一掌拍在她肩上,她猝然飛下水榭,刀和繩子同時脫飛出去。
她跌坐到水中,那水瞬間沒過頭頂,她連忙劃水站起來,花圃中的積水雖隻及九郎的胸口,但畢竟身高不同,水面足以沒過她的鼻子,她隻能墊着腳擡起頭。
水榭上兩人見狀相繼飛身下來,重重落地,雙臂張開在水下一推,刻意掀起巨大的水浪。
浪将她向後一推,她頭重腳輕的仰躺下去,手在水中一陣亂劃,水再次淹過口鼻。
不會遊水的人,沾水就心慌。
不行,要冷靜,要冷靜下來。
她在水中奮力一翻身,改為面朝下,才穩住身形重新站了起來。
呼吸有些亂,但佟十方仍舊裝出淡然自若之姿,用四平八穩的語氣對兩人道:“兩位尊者這是何必呢?這一身獨有的腐朽将死的臭味,隔着水我都能聞見,” 說話間,她一面緩緩後退,一面悄悄用腳在地上掃刀,“不對,你們根本不是尊者,真正的尊者早已被你們殺了沉湖,你們到底是誰?”
方才想勒死她的人先開了口,是三尊,“人之将死,何必知道那麼多?”
“誰之将死還不一定呢。”
另一人冷笑一聲,是次尊,“别逞強,我們知道你不善水。”他擡掌推波,水浪又一升,淹沒她的呼吸,她嗆了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
奇怪,不善水是她不曾向外透露過的私事,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佟十方,要你死的人太多,今日你是不死也得死。”
“你們在替誰辦事?”她捕捉到二人口中的蛛絲馬迹,繼續追問:“誰要我死?你們背後那個又是誰?”
二人擔心說漏嘴,知道不能繼續和她周旋下去,立刻向她撲來。
她腳下快速後退,突然踩中一塊光滑的硬物,是青雁彎刀!
她憋住一口氣,一個猛子坐入水中,快速沉底,拾起手邊青雁彎刀,随後猛然出水,一手朝兩人臉上拍出水花,打亂二人視線,另一隻手橫刀劈去。
三尊避之不及,叫刀鋒劃開了左眼,切開的眼珠子咕咚一下從面罩裡墜落在水中,血水從眼窩裡汩汩往下淌,像紅綢般迅速在水中散開。
“啊啊啊!佟十方你找死!”三尊捂着左眼怒吼一聲,卻來不及顧她,立即沉到水中去抓回眼球。
次尊見狀亦是惱怒,朝她顱頂劈掌而下,她立即縮入水中,那一掌拍在水面,被水的阻力所削弱,對方見狀立刻改變凸進路徑,沉掌向她頭頂抓來。
她立刻避開,然而頭發在水下飄的緩慢,還是被一把薅住,她被從水中提起。
痛的她想死,好像頭皮快被摘掉了,她轉刀朝他的手掌砍去,次尊吃吓,為避開刀,另一隻手推掌打在她心口上,将她擊飛出去。
那一掌渾厚霸道,直沖心肺,她眼前一黑,手腳麻痹,人與青雁彎刀飛出兩個高低不同的抛物線,墜入水中。
一口血終究沒忍住,如染墨般絲絲遊浮,從她嘴角飄散在水中。
有什麼東西繞在她手指尖,使她意識突然清醒過來,是系在九郎身上的繩子。
她用力眨眼恢複了視覺,在水中一陣亂摸,終于将它抓住迅速纏在腰間。
不服輸,她就是不服輸,還想搏一搏。
奈何刀已經墜下了湖,身子越來越沉,氣泡越吐越多,身體像一隻漏氣的泳圈迅速失去浮力。她感覺不到别的,隻覺得水特别的冷,比任何時候都冷。
紫雲遮月,沒有月光的湖底幽深靜谧,此時她并不知道湖底洞已經被人打開,水中暗流正帶着她越來越快的下沉。
尊者二人殺氣騰騰立在水中,隻等佟十方露出水面就将她按下去。
但是湖面如斯平靜,隻有暗流所造成的細微波瀾,沒有任何氣泡。
那兩人應該已經被吸入了湖底,他們會順着暗道沉入西海湖中,即便來日浮出水面,也會被泡的不成人形,誰也沒有證據能說和敢說他們死于江湖盟。
等到島心湖的水向西湖瀉至臨界,江湖盟島中一切都會恢複如初。
岸上兩人緩緩摘下面罩,轉身登上水榭打算退場,全然沒留意到身後的水中正悄無聲息的浮起一隻鬼魅,一雙眼睛在幽暗中閃過冷厲的白光。
天頂的雲層被風破開了一個洞,一束森森月色照在一刀一槍上,它們同時破風而出,将二人後頸刺穿,時間停頓,抽出時,又在月光裡高高揮起兩潑黑血。
兩位尊者按喉倒地,臨死前隻聽見一個聲音幽幽飛落。
“惡鬼的後代來送你們上路了。”
雲層徹底散開,明月歸空,空氣裡有一種純粹的空明之感,風中泛起一種腥味,不知是湖水還是血。
九郎望了一眼月亮,估算了時辰,随後側了側肩,想将佟十方從背上卸下來。
她不松手,兩隻手緊緊的箍着他的脖子,整個人吊在他身後,保持着在水裡的姿勢。
“不想動?”
“不想動。”她恹恹的答。
他收了脊槍,将青雁彎刀插入腰間,雙手背後,将她的腿托起來,“背你。”
“有勞。”
“有沒有哪裡疼?”
“胸口憋氣憋得抽抽算嗎?”
“一會兒給你揉揉。”
“敢。”她将頭換個位置,臉對着他的耳朵,“剁你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