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無可忍,丢下酒杯粗聲粗氣的喊了一聲,“老子要去茅廁!”
家奴要跟,立刻被他的眼刀殺了回去。
他一人走到茅廁前,對着木門一通踢踹,随後猛然拉開木門,卻見裡面已經站着一個男子,他連忙擡手遮眼往回退,“對不住對不住。”
“對不住什麼,我又沒脫褲子。”
他聞聲一愣,擡頭端詳黑暗中的對方,逐漸露出驚駭之色,他又向四周張望,随即一把将對方拽出來,二人蹲在一旁的深草中。
“恩公,你怎麼神出鬼沒的,你怎麼在這?”
佟十方從鼻孔裡抽出兩根布條,“等你啊。”
“你可是神仙啊,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
“廢話,那種場面,誰不會借上茅廁的借口開溜?”時間緊迫,佟十方不多說,隻催了一聲:“我看這婚你不情不願的,想不想逃,要不要跟我走?”
莫非酒喝多了,孫柳又開始臉紅心跳。
她貼着胡子說出這樣的話,真是、真是太帥氣了!
“我當然願意,可是我大哥……他很快會追上來。”
“放心吧,”佟十方朝前堂方向張望了一眼,那邊已經傳來一陣打砸聲,應該是李三粗已經開始“發酒瘋”了,“不小心”撞翻了幾張喜桌。
“我想他暫時沒空管你了。”
佟十方帶着孫柳翻出孫府,二人馬不停蹄到了渡口,高價包了一艘夜船順江而下。
随着船身漸行漸遠,孫柳才将這些日的遭遇一一說出。
他被抓回戮王府後,不出三日,戮王就将他押往了江州府,将他反鎖屋中,關于這門親事,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們說的對,他不是想逼我成親,是想把我趕走。” 孫柳望着船艙内搖搖墜墜的燭火,恨恨道:“這般羞辱我,用不着他趕,我自己也會走。”
“你們哥倆之間發生了什麼?”
“天知道!他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蹙眉看着船艙外的蕭條夜色,似乎下定了決心般道:“之前我對恩公有所隐瞞,這次就全盤托出吧,那次我躲在阿爍家中,是因為我在牆下親耳聽見大哥與人謀劃要殺你,我吓得不輕,沒想到我大哥背地裡是這樣惡毒的人,所以才逃了出去。”
他扭頭看着佟十方,“你怎麼不吃驚?!”
佟十方笑了,“習慣了呀,一路過來誰要是沒動過殺我的念頭,我才吃驚呢。”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把一切告訴她,她居然這麼淡定。
船艙外秋月沉在水面,無論船怎麼加速駛去都無法靠近。
“大哥還和我說了一番奇怪的話,他說把我禁足是為了警醒我,還說什麼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不懂,我幹什麼就殃及池魚了?”
佟十方腦中白光一閃,“你查案的事,他知不知道?”
孫柳好似忽然被點醒,他咬住自己的指甲,不安道:“殃及池魚?難不成我查的案子與他有關?他怕我查到自家頭上?”
“倘若你大哥真是那個組織的幕後黑手,你怎麼辦?”
“那我去勸他,叫他放下屠刀。”孫柳一對眸子水靈靈的,仍有其餘人所沒有的那種徹底的天真。
天真挺好,至少還相信人性。
“你倒是挺可愛的。”佟十方話外有話的一笑,話鋒又轉,“現在開始,這案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案子了,我和你一起查。”
“查案?唉。”孫柳面露為難之色,“怕是太方便,我被軟禁的這段時間,我大哥親自去大理寺為我請了辭。”
“不當官就不查案了?”佟十方斜靠在船蓬上,睥睨他:“看來你查這案子是為了功名。”
“不是,”他垂頭喪氣的,“我隻是覺得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百姓,已經沒什麼資格去追蹤這案子了——”
佟十方擡起手,“你打住,平民百姓怎麼了?皇權隻是執行者,百姓才是監管者,知不知道什麼叫天下為公?這世道屬于每一個人,我們都有權利站出來聲張正義,再說了,即便你不是個官,你也比尋常人出色,你有查案的經驗,還有過人的膽量,你一個人尚且敢闖龍潭進虎穴,現在有我保護你,有什麼不可以?”
她一番話如一陣巨浪拍在他心口上,孫柳一對眼睛漸漸濕潤。
她的話為何總是如此蒼勁有力,讓他感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天下何處能求一個這樣的女子?
“恩公,”孫柳激動的往她身上撲,“不如你嫁給我吧!”
佟十方眼疾手快飛出一掌,将他的臉摁在一旁的船篷上,“滾,莫挨老子好吧。”
天微亮時,二人在一處野渡停船,在船頭挂了一盞油燈,平旦時分,李三粗已經脫身,乘船追了上來,三人聚首,一路行舟商議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