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那袋子金葉子抛到她面前,她擡手接住,輕輕捏了一下就明白裡頭是什麼,“喲,秦北玄還能喊動你同知大人?”
“是王爺,禮賢王讓我來的。”
她心緒一動,站住了,回頭看他,“禮賢王?”又道:“有心了,不過不必了。”
見她繼續朝前走,良知秋快步追在她身側,“十方,你聽我解釋,之前我爹被朝中奸黨設計,我為了保他才不得不受限于人,一時糊塗——”
“你哪裡糊塗?你可清楚的很。”她不客氣的打斷他,“想拿我換你爹?你别以為我能諒解你,你爹是你爹,于我何幹?在我眼裡我的小命可比你和你爹精貴着呢。”
一番話深深淺淺,如刀一樣在他心口上刺,他心中湧上一股複雜心情,委屈,憤怒,不解和不服。
既然她這麼想,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好。”他站住了,聲音忽然變得冰冷刻闆,“佟大俠,這次我依王爺之命來保護你也不過是為了我爹和良家,還請你理解則個。”
“則個則個,理解理解,”她頭也沒回,淡淡道:“想跟着就跟着吧,可别指望我搭理你。”
“大哥!大哥!”身後遠處傳來李三粗的呼喊,“快回來!這裡頭還有個有氣的呢!”
果真,那被煙杆插喉的老鬼滿臉滿襟是血,卻沒有死。
佟十方将他拽起身丢在石台上,“老東西,你求生還是求死?”
老鬼開不了口,登時淌下鼻涕眼淚。
“那你說,你們的上線是誰?這些人皮要被送去哪裡?”
他破鑼嗓子似的喊了兩聲,卻隻發出咕噜噜的血水鼓泡聲。
“寫。”她用他的手沾滿他嘴邊的血,放在石台上。
他寫了一連串鬼畫符,口中艱難的說出一句話:“菜市口……找二荊條。”
二荊條,人如其名,面色绯紅,體型又高又瘦,一把稀稀拉拉的短發朝天束着,确實像一根辣椒蒂。
這根二荊條常年隐藏在霸州菜市場,遊手好閑,不曾有過正經事做,卻很少見他缺銀子使。
他今日竄到菜市場内的暗攤上,想來一把寒石散,可惜連走了幾處空攤。
一打聽,才得知買賣人都去菜市口湊熱鬧了。
原來今日菜市口憑空多了一處木樁,樁上背對背綁着三具屍體,一個斷了頸,一個滿嘴冒血,一個腦袋凹了一塊。
木樁前還擺着三個竹簍,裡面有人皮,手腳指頭,還有一些零碎的人體部件。
“這不是那三個豬肉佬嗎?這又是什麼?難不成他們一直賣的是人肉?不會吧,我吃了一年人肉??”
這TM怎麼回事?
二荊條渾身一怔,臉色變得慘白,抖了三抖,扭頭就往巷弄裡跑。
媽的媽的,說多少遍了要小心,這三條狗雜種,宰了那麼多人,咋這麼不小心給人宰了。
他小跑着轉過一處拐角,迎面探出來一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掐他的是個蒙面女子,不比他高,衣袖下的手瞧着白白細細,力氣卻驚人的大。
她身後還站着幾個氣勢洶洶的男子,其中一個方頭壯漢上前一步,小蘿蔔粗細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你就是辣椒啊?”
他聞言興奮道:“您找錯人了,小的不叫辣椒。”
“爺爺說錯了,你叫二條!”
孫柳小聲提醒,“是二荊條。”
“我管你什麼條。”佟十方收緊五指,“菜市口那三個渣滓是你的同夥吧。”
“不是一夥兒的,不是……幾位好漢……咳咳……給小的一條活路……”
“換,用什麼換你的活路?”
“咳……你們想要什麼?”
“你的上線。”她壓低了聲音:“你收了人皮之後,打算交到哪去。”佟十方松了五指,将他抵在牆上,與李三粗孫柳一同虎視眈眈圍着他。
看來不說是過不了今天這道坎坎了。
“小的……小的冤,小的也是被诓了,小的也知道幹這行傷天害理不得好死,可是小的在賭桌上輸的精光,還欠了銀子,一百多兩啊,小的下輩子也還不起啊,這才被人逼着做這行當還債的!”
孫柳:“荒唐!誰逼你?”
“是賭莊,是福來莊!”
福來莊?這可是聲名在外的大莊,分莊更是遍布五湖四海。
如果佟十方沒記錯,自己曾在蜀地的福來莊下過注,押的還是竹青燈的命。
她總算理清思路。
江湖盟設局在先,把她高高架于江湖輿論之中,九郎要殺的本來是佟無異,無意中插足了這個局,福來莊索性就順應甲局,拿她大發橫财。
而機關甲組織一路緊随其後,多方設阻,想置她于死地。
這幾個組織表面看上去毫無關聯,實則卻是同根生的,在這件事裡各自扮演着角色。
真是一出好戲。
可是為什麼呢?他們為什麼要在她的身上耗費如此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純粹是為了錢嗎?
不對,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的直覺在告訴她,這裡面一定還有一個更加幽深的理由。
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筆下的這個故事的一切古怪變化,都與這個答案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