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管訓了幾句話後，才讓大家去幹活。

有了剛才的教訓，還有旁邊虎視眈眈的監工小太監，大家的腳步不敢拖沓，紛紛去拿工具。

玉桃的活是洗有品級的太監和宮女的衣服。

這個活比起其他宮女來說輕松得多，因為有品級的太監宮女人數少。

天還黑着，玉桃便和紫棠去有品級太監宮女的住所收要洗的衣服。

收好衣服，玉桃和紫棠兩人一起擡了回去浣衣局。

放下一大框的衣服，找出木盆和闆凳，接着就要去打水洗衣服。

院子裡有一個水井，大家輪流打水。

玉桃之前在撷芳殿是二等宮女，沒打過水，她先觀察其他宮女是怎麼做的，然後自己把桶放下，感覺差不多的時候往上搖。

玉桃感覺也沒有那麼難，結果搖上來一看，隻有半桶。

玉桃倒完水，又接着往下放桶，這次感覺桶完全沉進去了，玉桃才收繩。

往上搖才發現好沉，玉桃咬着牙努力堅持，小臉都憋紅，終于一步步看見勝利的曙光，水桶接近井口了。

玉桃一喜，伸手去提，結果因為太沉了，沒提動，加上手滑，水桶迅速掉落井底，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玉桃吓了一跳。

緊接着，四周就傳來此起彼伏的嗤笑聲。

“哪裡來的小姐，連提個水都不會。”一個宮女率先嘲諷。

她說完，馬上就有宮女接上，“茹姐姐，你可别這麼說。她要真是小姐，就不會來這裡和我們姐妹做伴了。”

話落，一陣宮女又笑了起來。

玉桃一時之間面紅耳赤，想躲起來。

旁邊監工的太監見狀往地上甩了下鞭子，斥道“誰再說笑就嘗嘗這鞭子的味道。”

人群很快鴉雀無聲。

玉桃打好水，倒到木盆裡，放進衣服，開始洗。

手浸入水中，便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冰冷。秋天的井水很涼。

玉桃咬着牙，逼自己适應，打上皂角，開始洗衣服。

這些有品級的宮女太監衣服不會很髒，但要小心留意衣服上是否有污漬，洗的時候還要注意不要勾破絲線。

洗了七八件，玉桃感覺自己一直彎着的腰酸得不行，額頭的汗快流到眼睛裡，她稍微坐直用袖子擦了擦汗。

她不由地悄悄看向其他宮女。

紫棠就坐在她旁邊不遠處，洗着衣服，手也凍得通紅，但手上的速度并不慢。臉上還是冷若冰霜的樣子。

其他宮女年輕的較少，年老的較多，臉上滿是風霜，頭發花白了大半，手裡不停機械地洗着，滿臉的麻木。

玉桃看了心裡一縮，很不是滋味，大家都是一群可憐人。

洗完衣服以後是清，清完衣服後又要擡去泡漿，泡完晾曬，曬好之後要熨燙熏香，然後送回各自的住所。

一天忙下來，玉桃的汗不知濕了幾遍。

天已經微黑了，宮門就快要關閉了。

玉桃和紫棠加快步伐，要趕在換值的太監回來前把衣服送回。

太監宮女的衣服領口内都繡有各自的名字方便區分。

送完了前三套衣服，第四套衣服玉桃突然看到“順忠”兩個字。

玉桃又認真看了一遍，是順忠兩個字沒錯。

紫棠看她不動，問她“怎麼了？”

玉桃回過神來，“沒什麼，這套是順忠公公的。”

“順忠公公在那一間”紫棠指給她看。

玉桃點頭，往那裡走去，心裡有些緊張。

走近了，才發現門上鎖了。玉桃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遺憾。

她把衣服放在門口挂着的籃子上。

忙碌了一天，玉桃累極，回去簡單的洗漱下就上床睡覺了。

次日早上，玉桃差點睡過頭了，還是紫棠提醒了她。

玉桃向她道謝，趕緊起身，起來的時候發現兩條胳膊酸得不行，洗漱的時候手都在抖。

匆匆吃完早餐，又開始重複幹一樣的活。

對玉桃來說，第二天比第一天還難熬。

但是不能停，也不能慢，不然重則受到挨打，輕則沒有飯吃。

玉桃咬着牙，終于熬到用午膳。

午膳是兩個馍馍，一碗粥，一小碟菘菜（白菜）。

因為沒有晚膳，所以中午會更豐富一點。

當然肉在這裡她們是見不到的。

辛者庫裡的宮女大部分是因為年老體衰送到這裡，或者觸犯宮規被罰到這裡，隻有極少數是罪臣妻女。

玉桃在排隊領餐的時候，聽到前面兩個宮女在聊天。

“聽說隔壁除穢司又死了個人。”一個宮女悄聲說着。

“死了誰？怎麼死的？”另一個宮女湊近問她。

“聽說是舒貴人因謀害皇嗣被皇上貶為庶人，罰入辛者庫。李公公安排她去刷恭桶，被那幾個狠狠羞辱後，當天夜裡便投了井。”宮女将自己打聽到的内幕說了出來。

其他宮女聽了有些唏噓又有些慶幸，不過很快抛之腦後說起了别的，畢竟這事并不新鮮，隔三差五除穢司便有人受不住羞辱自戕。

玉桃聽了心裡很沉重，這是她如此近距離地接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