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午後,陽光溫柔得像一首不緊不慢的詩,斜斜地落在走廊上,穿過幹淨的玻璃窗,在地磚上暈染出一層淡金的光暈。
銀杏樹的葉子像被風吻過的琥珀,輕輕飄落,落在操場邊泛白的跑道上,時間在這一刻慢了半拍。
季如川坐在教室裡,靠窗的位置灑滿了金光。
她低着頭,眼睫遮住了眼神的波動,看起來毫無異樣,隻是課桌前的風景與往常不同,她沒有去找姜禾,一切仿佛都未曾發生。
她有着清冷的五官,眉眼生得極幹淨,像被秋日陽光打磨過的石英,溫潤卻不鋒利。
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好看,神情散漫時總帶着點兒少年氣的倦意,但隻要聚焦,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的肩線直且勻稱,坐姿總是筆挺,無聲中透着一股帥氣的氣息。
“仔細想想,這也隻是人家正常聊天而已,”
她默默在心裡對自己說,“我哪來的權力去幹涉?”
她像是終于給自己的心路曆程找了個退路,也像是給心頭那些沒着落的情緒找了個出口。
那天下午,課間操後,她站在樓道轉角,背靠欄杆,秋風輕拂過耳畔,帶着一絲涼意。
天高雲淡,藍得讓人想沉默。她看着人群一點點彙入教學樓,像落葉緩緩歸根。
那個男生走過來,也靠着欄杆站定。
“季如川,剛剛班主任是不是說下午有小測驗啊?”
“對啊。”她回答得很淡,視線卻還在天上。
“啊,那你知道考什麼嗎?”
“這章學完的所有内容。”
“你倒是不用擔心,我可是要考好。女生就是喜歡成績好的男生。”
她轉頭看他一眼,聲音淡淡的:“這也不一定吧。”
“那你呢?你喜歡成績好的男生嗎?”
她似乎思索了一下,擡眼看向他,嘴角一勾,像秋日湖水微漾的波紋:“這個嘛……說到這個,額……”
“是嗎?”他追問。
她眼神落回遠方:“不喜歡。”
話音落下,季如川看到男生臉上的震驚。
可她隻是禮貌地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
她轉身,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之後的幾天,姜禾開始察覺到一些微妙的不同。
她不是那種情緒外露的人,也很少認真去揣摩别人的情緒。
但當一個習慣于每日出現的身影忽然從她生活中抽離時,那種空落感卻不可遏制地在心裡暈開了。
課間操回來時,她的桌角再沒有那瓶熟悉的礦泉水;
放學後,也沒有再出現軟糖、堅果,或者被疊成小方塊的便利貼,上面寫着:“今天降溫了,别忘了多穿點。”
那些看似随手的小細節,曾無聲地占據了她生活的一角,如今卻被悄無聲息地撤走,像一場輕手輕腳的撤軍,不驚擾任何人,卻留下大片空白。
姜禾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可真正意識到變化時,她才發現有什麼東西和之前不一樣了。
每次在走廊或教室擦肩而過時,季如川還是會對她笑。那笑容與從前無異,卻像被什麼隔了一層,淡淡的、安靜的、藏着刻意的克制。
季如川依舊那麼好看。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站在人群裡總顯得特别獨立,像是世界為她特别留白的一部分。可每當目光掃過姜禾時,眉眼就會松動,像雪山初融,悄悄露出柔軟的水意。
姜禾對上她的眼,總忍不住微微失神。
她不懂那種感覺,隻知道季如川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有細碎的光,像夜空裡臨時亮起的星,那一瞬間,季如川滿眼都是自己。
“可能是她太忙了吧……”姜禾在心裡對自己說。
季如川學習那麼好,還打球,從來不缺朋友和任務,她有太多理由可以不再把時間分給自己。
但姜禾沒有發現的是,這句“她太忙了”她最近說得越來越多。
說得多了,自己都快要信了。
中秋節到了。
通知說放三天假,實際上就是把周末挪了個位置,實打實地也就隻多休息了一天而已。
宿舍裡彌漫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和喜慶的氣氛。有人打包回家,有人興奮地談論聚餐與紅包,姜禾靠在床邊,一言不發地看着手機。
屏幕依舊亮着,是她和季如川的聊天框。
曾幾何時,那條對話總是熱鬧的,每當放假回家,季如川都會發來消息:“我到家啦~”,後面加一個捂臉的小人表情,或者一隻跳舞的兔子,看起來土得可愛,但莫名其妙地帶着一種溫暖。
她記得上次被季如川送回家,之後那人幾乎每次放學都會在教室裡等她。
她笑着拒絕過,季如川隻是聳聳肩,說:“放心吧,我有點路癡,送你其實是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