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一滞,立刻上前阻止,“夫人怎好動手,把臉打成這樣,殿下看着成什麼樣——”
“殿下也是你亂叫的?”
滿院男女齊齊回頭,便見一個烏衣青年立倚門而立,手裡提着隻布包袱。其他人不認識他也罷了,許三神色驟變,“你怎麼在這裡?”
齊淩哼一聲,“我不來,叫你這厮狐假虎威敗壞趙王殿下名聲嗎?”便向虞夫人道,“虞夫人休聽這厮胡咧咧——實是許三這厮不成事,已然叫趙王殿下打發了去莊子上。他今日來你家——”便轉向許三,“你想撺掇着虞二郎跟你走一回趙王府,好叫趙王殿下誇你許三能會辦事,便不攆你嗎?”
滿院嘩然。
虞夫人面上便跟開了顔料鋪子一樣,青一陣紅一陣,“殿下竟沒有傳我家二郎嗎?”
許三跳起來,“你這厮休在此胡言亂語——你以為你是燕王殿下的人,燕王殿下便什麼事都包庇你?”
他這段話說完,旁的人還沒什麼。虞青臣轉頭,死死盯住他,“你是燕王的人?”
齊淩還不及回答,許三已經跳起來罵道,“你隻是燕王近侍——燕王的事知道些也罷了,怎能得知趙王殿下的事?”
齊淩早忍不了半點,一言不發大步上前,擡足一腳将許三踹翻在地,足尖一點踏在他心口,又加三分力碾得許三嗷嗷亂叫。齊淩踩着他,居高臨下道,“小爺知不知道趙王的事也是你能猜得的?你信不信——小爺今日踩死你,燕王殿下必定為我做主,你有那閑心,不如猜一猜趙王殿下會不會管你死活?”
許三被他踩得呼吸不暢心口生疼,隻覺肋骨下一時就要斷裂,哀求道,“齊……齊哥哥手……腳下留情,咱們都是王爺們的伴當——”
“誰跟你咱們?”齊淩其實不能在中京城生事,聽他告饒就坡下驢,足下一松,足尖移往一旁,“滾——再叫爺在中京城見你,見一次打一次。”
許三今日原想賺得虞青臣入王府,哄得趙王高興,混着留在中京,眼下被齊淩抓住,差點沒被踩死,哪裡還敢多話,爬起來灰也不敢拍,半聲不出便跑遠了。
齊淩看着他走,轉身道,“中京魚龍混雜,虞夫人勿要聽信小人傳言挑唆——大節下的有傷家和。”
虞夫人面露窘迫,起身道,“大人是——”
“在下燕王府内衛統領,齊淩。”
王府内衛官職雖不高,卻都是皇家心腹。虞夫人手足無措道,“大人今日特意過來——來人,倒茶看座,拿些點心。”虞夫人仍然是貴婦作派,但院子裡其實早就沒有下人,滿院子男女們大眼瞪小眼,沒一個動彈的。
“虞夫人不必客氣。”齊淩道,“下官今日過來,實奉殿下之命尋府上二郎——有話要說。”
“我家二……二郎?”虞夫人簡直目不暇接,轉頭見虞青臣仍然直挺挺跪着,“你還跪着做什麼,還不起來招待貴客?”
虞青臣仰着臉,死死盯住齊淩,目光實在說不上和善。
虞夫人大怒,正待發作,齊淩圓場道,“虞夫人有事隻管忙碌,下官同二郎說話。”
虞夫人總算懂了,“既如此——咱們暫避……暫避……”便一步三回頭往屋子裡去,滿院男女稀稀拉拉地跟着,足足用了一盞茶工夫才走盡。
齊淩俯身相扶,“虞公子——請起吧。”
虞青臣就勢起身,他在青磚地上跪得太久,初一站直膝上發沉便往下墜。齊淩拉住胳膊托住,隻覺觸手生寒,“大雪天的,二郎穿得也太薄了。”便扶着他往廊沿坐下,另外解開包袱拿出大襖抖開,搭在他肩上。
“你今日來——”虞青臣語意生硬,看清身上大襖又怔住,面上青一時白一時,“這個衣裳怎麼在你手裡?”
齊淩其實不知道首尾,“我們殿下命送來。”
“殿下……”虞青臣輕聲道,“昨日同你一處的是燕王殿下?”
這事已經瞞不住——虞府一個破落戶,實在也沒有隐瞞的必要。齊淩道,“正是。”
虞青臣垂着頭,一言不發。
齊淩道,“冬日天寒,公子多保重,下官差事已了,這便回去複命。”說着舉手作辭,便往外頭走。臨到院門處忍不住回頭——男人仍在原地,雪白的指尖掐着大襖漆黑的風毛,黑與白在風雪中作了分明的對比,叫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