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寒踮起腳尖,伸手去夠吊在橫梁上的豬肉。不過她身量偏短,即便連蹦帶跳,卻始終未都觸碰到,耳朵還聽到旁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笑聲。
蘇芷寒的小臉騰地漲紅:“阿娘!”
蔣珍娘忙斂起面上笑容,一本正經地走上前來,擡手幫女兒把豬肉取了下來,送進女兒的手中:“來,咱們寒姐兒要的豬肉。”
“哼。”蘇芷寒噘着嘴,不搭理蔣珍娘,自顧自拎着豬肉擱到案闆上,再從角櫃裡拿出幹黃醬、黃豆醬和豆瓣醬來。
這三樣東西時下都屬于最常見的調味品,價格與粗鹽相似,家常用的一鬥二三十文。
“好女兒,是阿娘錯了。”
“哼!”蘇芷寒沒那麼小氣,就是瞧着蔣珍娘賠禮道歉的模樣好玩,被逗弄片刻便重新露出笑臉來。
她取了一勺清水淨手,同時與蔣珍娘道:“阿娘,您去拔些小蔥來。”
搬進下人院後,蘇芷寒和蔣珍娘便注意到院子裡的空地,便用幾個竹筐裝了土,種起了好種的蔬菜瓜果來。
雖說瓜果多隻有幼苗,但小蔥、薄荷、蘹香和荊芥等物已是種得有模有樣,可以少量采摘使用了。
蔣珍娘連聲應好,轉身出去了。
等她揪着一把細蔥回來時,蘇芷寒已切好了豬肉,正把三種醬料倒進盆裡,開始調配醬汁。
等醬料攪拌均勻,她接着往裡倒入少許黃酒。蘇芷寒沒用筷子,也沒用湯匙,而後用手輕輕攪拌醬汁,感受着醬汁的粘稠程度。
随着醬料澥開,緊接着蘇芷寒又往裡倒入少許醬油,到此醬汁便準備就緒。
“阿娘,你去把那小蔥切成蔥末罷。”蘇芷寒回頭吩咐蔣珍娘一句,而後先是熱了鍋子,再伸手從隔闆上取下一個盛放蔥油的陶罐,将蔥油倒入鍋中。
這蔥油色澤金燦燦的,蘇芷寒選了大蔥、細蔥、香蔥和芫荽等物,炸制金黃焦脆後,才煉出這麼一罐來,每每做菜做索餅時放上一勺,别提多香了。
随着溫度上升,蔥油那霸道的香味也漸漸溢散出來,教蔣珍娘不由自主地聯想起早上吃的蔥油拌索餅,唔,怪香的。
蔣珍娘偷偷咽了下口水,麻利地切完蔥花,并推到女兒手邊。
蘇芷寒沒急着放蔥,先把豬肉塊盡數倒入油鍋内,緊接着她手持炒菜勺輕輕來回撥動着胖嘟嘟的肉塊,瞧着豬肉在蔥油裡漸漸穿上金色的新衣,身形也漸漸縮小。
伴随着肉香的湧出,蔥油也接連不斷地發出噼啪脆響。濃郁的香味順着窗戶的縫隙往外鑽,直教周遭的人家探頭探腦:“哪來的香味?”
“奶奶,我想吃香肉!”
“誰家媳婦這麼懶,這個點才開始做飯呐?”下人院裡響起細碎的讨論聲,又很快重回安靜。
屋裡,蘇芷寒動作不停,耐心地攪拌着油鍋,直把豬肉裡帶的水汽全部煸得幹幹淨淨,才把準備好的醬料倒入其中。
香料與蔥油相遇的刹那間,鍋内泛起金黃色的泡沫,醬香與蔥香轟然竄起,瞬間誘人的味道充盈着整個屋子,不容抗拒地闖入蔣珍娘的鼻腔中。
她撿起木筷,歪靠在桌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女兒的動作,同時夾起一片肥豬肉送入口中。
原本那油香四溢的豬肉入口,總是能讓她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可偏偏現在卻毫無用處,反倒使她的食欲愈發濃烈了。
與蔣珍娘情況相似的,還有住在隔壁的王婆子一家。蘇芷寒家雖說是單獨的院兒,但與隔壁也僅隔着一堵牆罷了。
自打那陣陣香味不斷湧來,王婆子的孫兒便對桌上的燒鵝青菜失去了興趣。
他嗅着那股誘人的香味,吵嚷着要吃别的東西:“我都聞到味了,我就要吃香肉,要吃香肉!”
“這燒鵝可是後頭薛記家的,往日裡你頂頂愛吃的,來,咱們吃一口好不好?”
“不要不要!”王婆子的孫兒扭着身子,左躲右閃,揮舞的小手恰好把那盛飯的湯匙打落。
刹那間,整塊的燒鵝和剩飯湯匙‘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湯匙瞬間裂成兩半。
王媳婦柳眉倒豎:“王大寶!”
王婆子看着掉在地上的湯匙和燒鵝,心疼不已。她把燒鵝撿起來,吹了吹灰,又重新放回盤子裡。
“奶奶——”
“哎,奶奶在。”王婆子舍不得說孫子,全賴媳婦沒教好孩子:“你扯着嗓門做啥?吓着我孫兒咋辦?”
“娘,湯匙都碎了……”
“不過是碎了個湯匙罷了,瞧你那小家子氣的樣!”王婆子瞪了媳婦一眼,轉頭對着孫子露出和藹的笑容來:“大寶不哭不哭,奶奶這就讓你娘去看看,瞧瞧是啥好吃的,明兒個就給你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