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不願也沒法,氣呼呼地掀簾出去了。片刻功夫,她又從外間轉了回來,面上帶着幾分驚訝:“奇了怪了,好像是隔壁蔣家在做吃的。”
“真的假的?那窮鬼家裡能做出啥好吃的?”王婆子瞅了一眼兒媳婦,心中滿是懷疑:“你甭是沒出去看就随口說說,忽悠老婆子我吧?”
“我哪敢胡說。”
“讓我瞅瞅。”王婆子坐起身來,一邊趿拉着繡鞋往外走,一邊小聲嘀咕:“連酥胡桃都未曾見過的人,哪能做出啥東西。”
王婆子掀起門簾,走出門去,發現那股異香竟是比在屋裡更濃郁許多,争先恐後地往鼻子裡鑽。她沒忍住咽了下口水,抽動着鼻子嗅着來源,不多時便尋到了出處——還真是蔣珍娘家!
跟着出來的王大寶見着,登時破涕為笑:“奶奶像是小狗!”
“大寶,你胡說什麼!”
“真的!奶奶那樣和小狗一模一樣!”小娃娃還模仿王婆子的樣,脖子往前伸,鼻子一抽一抽的,正面這一幕的王媳婦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她還沒來得及捂住嘴,一隻繡鞋便落在她的頭上。王婆子臉黑如鍋底:“笑什麼笑!給你的膽兒!還不給我滾進去!”
王媳婦牽着兒子,灰溜溜的進屋去了,隻留王婆子還在往蔣家屋子張望,想借機瞅瞅蔣珍娘他們在搞什麼名堂。
隻是大門緊鎖,除去越發濃郁的味兒,她什麼都沒看到。
那邊,蘇芷寒抓起蔣珍娘切碎的蔥末,一股腦兒全灑進鍋裡:“阿娘,蔥末還不夠,您再去弄點。”
“哎呀……我總共就那點。”蔣珍娘下意識抱怨道。那蔥苗長得是快,可架不住一共就這點地,這才稍稍養出來些,就被女兒薅了個幹幹淨淨。
她嘴裡抱怨,動作卻是一點不慢,忙出去撿了蔥,然後一擡眸就見着鬼鬼祟祟的人影:“嗬!誰啊!?誰躲門口看東看西呐?”
王婆子沒想到蔣娘子會突然出來,還恰好瞅見自己,急忙笑道:“蔣娘子,是我。”
蔣珍娘定睛一看,才松了一口氣:“王媽媽?您在這裡做什麼?”
王婆子沒臉說想來瞅瞅蔣珍娘做啥吃的,目光一瞥落在她手裡的小蔥上,順口說道:“家裡燒菜燒到一半,蔥沒了,想到你家借點來着……”
“啊?”蔣珍娘懵了下,下意識遞過去兩根:“我屋裡做菜正用着,能給的也不多。”
就一把小蔥,還小氣吧啦的。
王婆子心中鄙夷,臉上帶笑接過兩根細蔥:“沒事,沒事,兩根就夠了……說起來你在做啥好吃的?咋這麼好聞。”
“就做兩蔥油餅子。”
“……蔥油餅?”王婆子還沒來得及細問,就看到蔣珍娘扭身進了屋,把自家大門給牢牢鎖上。
她心裡懷疑,回到自家屋裡還要擺出一副簡簡單單的架勢。王婆子随手把兩根蔥丢竈台上,與孫子和媳婦說道:“不是啥好吃的,就是蔥油餅子。”
“蔥油餅子?”王媳婦疑惑。
“借兩根蔥?”蘇芷寒接過切碎的細蔥,蹙着眉心又重複了一遍:“阿娘,您說王婆子,她問咱們家借兩根蔥?”
那王婆子,最是瞧不起自家。當初母女兩個剛剛搬到空屋時,便是她率先過來搭話,還領着兩人去後頭街坊買了家常用的東西。
蔣珍娘起初還覺得她人怪好的呢,特意買了糕點感謝,後來才曉得王婆子是個頂頂愛嚼舌頭的,轉頭便把自家日子窘迫的事傳了開去。
往後日子,母女兩個更是隔三差五遇見王婆子。她的套路都差不多,大體便是先詢問蔣珍娘又或是下人院裡幾個日子過得不如意的婆子婦人日子如何,然後替他們唏噓兩句,緊接着話鋒一轉開始誇耀自家,或是吹噓孫兒聰慧,或是炫耀兒子得郎君寵信,又或是說自誇得娘子寵愛,亦或是吹噓自家吃的喝的用的……
就她那樣,能向自家借蔥!?
蘇芷寒疑惑的同時,蔣珍娘也回過味來:“對哦?這王婆子平日恨不得把自己吹噓成大管事,咋能跑來問我借蔥?八成是聞着香氣,想跑來偷看!”
蘇芷寒把蔥花往鍋裡倒入一部分,等翻拌均勻後再把剩餘的蔥花全數倒進去。
那蔥香味一陣接着一陣,都快蓋過肉香了。旁邊王婆子聞着蔥香,越發肯定,與兒媳婦和孫兒道:“瞧吧,我就說他們那窮酸戶能有啥好的?怕是整了個蔥油餅子配煎豬肉。”
王媳婦還将信将疑,不過看兒子王大寶沒了興趣,老實吃飯後也懶得管了,高高興興捧着飯碗和湯勺,一勺一勺喂兒子吃飯。
那邊,蘇芷寒也終于做好了炸醬,她單獨盛出一碗,放到一旁。待稍稍涼點,蔣珍娘便把兩碗菜都放進竹籃裡:“寒姐兒,你是自己去?還是阿娘跟你一道去?”
蘇芷寒道:“我自個兒去就行。”
蔣珍娘也沒多說,一邊叮囑她要拎得穩當些,一邊點了個燈籠給她,而後目送她出了門:“路上小心點,送了東西就回來,别在外頭轉悠。”
“我曉得的,娘。”蘇芷寒乖乖應了是,伸手接過竹籃。她提着燈籠出了門,側首便看到了王婆子家,隻見她家窗戶底下擺着一排的筐子,裡面細蔥蒜頭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