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寒提着燈籠,沿着下人院的小路往前走上片刻,便來到曹媽媽家所在之地。
這片要比蘇芷寒那塊更靠近後門,也更要熱鬧些,蘇芷寒遠遠瞥見四五名仆婦正聚在一起,一邊往裡看,一邊叽叽咕咕說着話。
“幾位媽媽,打攪了。”
“哎呀。”那幾名仆婦被吓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向蘇芷寒。很快有人認出蘇芷寒來,拿着汗巾子捂住嘴:“你是……蔣娘子家的寒姐兒?”
“是。”蘇芷寒笑着應聲,“我是來尋曹媽媽的,請問曹媽媽家可就在前頭?”
“曹媽媽?哎!對對!”四五名仆婦或是交換着眼色,或是偷偷打量蘇芷寒,表情很是古怪。
剛剛搭話的仆婦更是熱情非常,一邊示意衆人讓開路來,一邊擡手指着前頭挂着燈籠的人家:“鬧,那就是曹姐姐家!”
蘇芷寒順着仆婦所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拎着擀面杖,正教訓女兒的曹媽媽,登時一愣:“……”
她,來得不是時候?
未等蘇芷寒心生退意,旁邊的仆婦已是迫不及待的開口:“曹姐姐!你瞧誰來了!”
曹媽媽聞聲看來,瞧見蘇芷寒時瞳孔震顫,難掩訝色。她剛剛正與丈夫女兒提起寒姐兒的事,借此敲打懶散的女兒,催促她早日去府裡做事。
沒曾想,竟是見着了當事人,教曹媽媽怪尴尬的。
同樣感覺不妙的還有蘇芷寒,她硬着頭皮道:“曹媽媽。”
曹媽媽隻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邊吩咐女兒進屋去,一邊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寒姐兒怎麼來了?快,快到裡頭坐。”
蘇芷寒正想說話,擡眸恰好看到曹家女兒噘着嘴,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她微微一怔,再想外面那幾名仆婦不懷好意的笑容,瞬間明白過來,恐怕曹媽媽剛才正好說到自己,說不定正拿自己當例子教育女兒。
蘇芷寒心中郁悶,但臉上依然挂着笑容:“阿娘還在家裡等我,不好進去做客,下回我再到媽媽這裡與您說話。”
她雙手把竹籃送到曹媽媽手裡:“曹媽媽,今日您在竈房裡幫了我,我帶了些自家做的東西,您不嫌棄就請嘗嘗罷。”
“你這孩子!這麼客氣做什麼?往後你在竈房裡做事,我有事也要麻煩你呢。”曹媽媽吃了一驚,下意識推辭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你家裡情況不好,我哪能要你的東西,快拿回去罷!”
“媽媽莫不是嫌東西少?”蘇芷寒隻說她進府裡日子艱難,常遭人欺負,唯有曹媽媽才頭回見面,便願意幫忙:“我娘說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而我隻是拿了兩道菜來……”
“哎呀哎呀!瞧你這張嘴,我收,我收下!”曹媽媽聽到蘇芷寒說到這份上,哪裡還好意思推脫,忙伸手接過竹籃來。
蘇芷寒抿嘴一笑,又介紹了番,菘菜炖豬肉是蔣珍娘做的,那道炸醬肉則是她做的:“媽媽焯了索餅,或是備了米飯,把炸醬肉往上一澆,拌勻了便好吃了。”
“好,我曉得了。”目送蘇芷寒提着燈籠離開小院,曹媽媽才轉身回了房裡。她剛走進屋裡,曹父牽着小兒走上前:“那個就是寒姐兒?”
“對,就是那丫頭。”
“的确瞧着甚是機靈,年紀雖小但好生會說話。”曹父方才聽了一耳朵,便知曉妻子為何這般着急。
采買來的婢女尚且如此能說會道,更何況府裡那些自幼就被爹娘灌輸前程的男仆婢女呢,各個都是人精。
年輕時沒少吃虧的曹父,此時也開始思考妻子提出的想法,思忖着是該早些讓大丫進府裡做事。
“阿娘,阿娘,那人是送了什麼來?”小兒踮起腳尖,好奇地瞧着竹籃:“會不會是糕點果子?要是東大胡同口上的糖人就好了!”
“做夢呢!我聽人說過那寒姐兒家,窮酸得緊,哪會去買什麼糖人。”回屋裡就躺在炕上的曹大丫哼了聲,開口抱怨道:“八成是小蔥拌豆腐,菘菜炒豬肉之類的便宜東西。”
“大丫,你怎麼說話呢?”
“你不信就打開看看呗。”曹大丫坐起身來,伸手去接竹籃。
曹媽媽瞧着生氣,避開女兒的手,把手裡的竹籃擱在桌上。她剛想打開竹籃蓋子,忽地想起一件事來:“你躺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做飯!”
曹大丫表情一凝,連忙改口道:“都這個點了,等我做好得什麼時候?而且人家都送了菜過來,咱們不得馬上嘗嘗,明天阿娘您也有話好說嘛。”
“大丫說得對。”曹父聞言,點了點頭,樂呵呵地伸手掀開竹籃蓋子:“我說咱們就……嗬!這是什麼味兒?”
掀開蓋子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瞬間讓曹父忘記原本要說的話,目光直直紮進竹籃裡。
更别提曹媽媽、曹大丫和小兒了。
曹大丫看直了眼,等回過神來口水都要滴落下來。她忙扯出腰間系着的汗巾子,抹了抹嘴:“阿娘,原來竈房裡有這麼好吃的東西?你咋從沒拿回家裡,也沒曾在家裡做過!”
不會是背着他們,偷偷吃的吧?
曹媽媽對上女兒狐疑的小眼神,瞬間氣不打從一處來,她要曉得,還用得着大丫說?她早就回家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