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珍珠并其餘丫鬟又帶着三人繼續閑逛,斷斷續續買了幾樣不說,最後還抓給三人每人一把銅錢,教她們自己去耍。
蘇芷寒把竹籃擱在桌上,從斜挎包裡取出錢袋,拉開抽繩展開給蔣珍娘看:“阿娘,您瞧瞧,這裡面的錢甚至比早上出門時還多了呢。”
蔣珍娘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女兒與人出個府,也能撞上這般事來。半響,她才開口問道:“那個叫繡荷的,會不會記恨上你?”
蘇芷寒忍俊不禁:“怎麼會。”
最拉仇恨的,還得是映紅的姐姐珍珠,珍珠與映紅不同,一張嘴甚是厲害,不帶個髒字就把繡荷從頭到腳損了一頓。
不過蔣珍娘這麼一提,蘇芷寒也稍稍記在心裡,準備回頭去問問映紅與旁人,了解了解繡荷的性兒,免得對方與趙婆子般是個欺軟怕硬的,不敢尋珍珠和映紅的事,反而來尋自己的麻煩。
蘇芷寒有了主意,便暫且放下這事。她伸手從竹籃裡取出吃食:“先不管那些,阿娘快來嘗嘗?”
“這蜜棗兒,甜得很。”
“還有酥餅,外面裹了厚厚一層胡麻,又香又脆。”
“還有糖糕……這糖糕得放爐子上熱一熱,咬下去裡面的糍粑和糖會淌出來,香甜得很。”蘇芷寒如數家珍,挨個介紹,到最後取出的便是那價值五十文的烙鸠子。
等她說出價格,蔣珍娘驚得瞪圓了眼,猛地擡高聲音:“就個鸠子,要多少錢?五十文!?他們怎麼不去搶!?”
“放在烤爐裡烤上老久了。”
“那也不值這個價。”蔣珍娘想着雀兒鸠子都是山林裡再多見不過的,四季都能随便抓到不少,村裡老有人抓來打打牙祭。
要放在以前,讓她曉得這玩意這麼賺錢,她定然去打一串兒,烤熟了日日到鎮上去賣。
“哪有阿娘您想得那麼簡單。”蘇芷寒看出蔣珍娘的小心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她從竹籃裡拎出烙鸠子,烙鸠子的油已浸潤出來,把竹紙袋弄得油乎乎的,尚未拆開便能隐約聞到一股奇妙又獨特的香味。
“小的三十文,大的五十文。”
“就這價格,每日還有好多人從京城各處趕來買呢。”蘇芷寒撕開竹紙袋,把烙鸠子倒在盤裡。雖然烙鸠子已經徹底涼透,但其香氣卻依然霸道。
“哎呀,聞着真的好香。”蔣珍娘沒忍住,上手撿了塊胸脯肉放入嘴裡。
普一入嘴,濃郁的油香便在他的口中散開。本該口感偏幹柴的胸脯肉竟是汁水豐盈,每用力咀嚼一下,那鹹香的汁水便迫不及待地湧出,肆無忌憚地沖入口腔裡。
蔣珍娘越吃越上瘾,催着女兒也趕緊嘗嘗。蘇芷寒擡手摁了摁鸠子的外皮,剛剛掌櫃切開的時候,她還聽見了外皮酥脆分開的咔嚓聲,而如今卻是沾得一手油:“阿娘您慢點吃,先讓我也熱上一熱。”
蘇芷寒把泥爐子燒旺,把糖糕擱在旁邊複烤下,而後又取來竹簽,把烙鸠子塊串在上頭,直接懸在泥爐子上熱一熱。
稍稍熱上一會,烙鸠子的外皮上便接二連三冒出泡泡,油脂被烤得滋滋作響,原本綿軟的外皮再次變得焦脆起來。
與此同時,香味越發強烈。
隔壁王婆子本就瞅見蘇芷寒提回滿滿一竹籃吃食,而後又聞到那股子熟悉的香氣,登時心裡生疑:“大兒家的,你聞聞這味?這味兒怎麼這麼像周記熟肉家的味道?”
“阿娘說笑了,蔣家人哪吃得起周記……咦?”王媳婦不以為然,直到拉開門聞到味道才愣了神:“還真,還真有點像!而且……像是那烙鸠子的味!”
“我就說嘛。”王婆子伫立在門口,嘴裡食不知味地嚼着甘草片,一雙眼兒眨也不眨地盯着蔣家大門:“你說,他們家哪來這麼多錢?”
“說的也是,那鸠子得三十文呢。”王媳婦也奇怪呢,她家婆婆在侯府裡做粗使,每月兩百文,另有她夫君在三郎跟前做跑腿,每月月錢六百文,另有月食錢兩百,還時不時有打賞,算下來每月起碼有一千二百文的收入。
即便這般的收入,他夫君和婆婆也不舍得常買,頂多逢年過節又或是家裡有客才會買上一隻嘗嘗味。
蔣珍娘是粗使,她女兒也是粗使,兩人加一起也不過四百文錢的收入,怎麼能舍得買這個?
王媳婦越想越是狐疑,倚着門,眼睛直直盯着蔣家大門。
若是這時有人路過瞧見,恐怕會以為眼前這兩人乃是親母女,不然兩者的動作怎會如此相似。
屋裡,蘇芷寒和蔣珍娘正吃着複烤後的烙鸠子。蔣珍娘還是頭回吃到這麼好味的鸠子,那是連骨頭都舍不得吐出來,細細嗦着,不肯放過一絲味道。
蘇芷寒則細細嘗着,那外皮是刷了油脂和蜂蜜,再用烤爐慢火烘烤而成。至于内裡的肉鹹香味濃,初一品嘗便能捕捉到不少香料的滋味。
難怪要賣這個價呢!
蘇芷寒眯着眼兒,細細品嘗,與蔣珍娘一道分食了整隻鸠子還意猶未盡。
蔣珍娘舔了舔手指尖,瞧着鸠子的遺骸歎道:“可惜,這鸠子得五十文。”
一隻等于四分之一的月錢呢!
下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吃到。
蔣珍娘心中遺憾,不過等撇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女兒後,她立馬話鋒一轉:“雖說這烙鸠子好吃,但阿娘還是最喜歡寒姐兒做的炸醬,要是那物拿出去賣,起碼能賣五十文錢一碗,不!一百文一碗!”
“真的嗎?”
“……嗯,嗯。”蔣珍娘硬着頭皮回答道,瞧着女兒亮晶晶的雙眼多少有點心虛。
蘇芷寒瞧着蔣珍娘冷汗直冒,目光漂移的樣,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阿娘,你的模樣好好笑。”
“好哇!你敢笑我!”
“誰教阿娘說炸醬能賣一百文的——”
“我又沒說錯!”蔣珍娘眼珠子一轉,笑盈盈地摟着女兒:“那一鍋子炸醬,焯了索餅每份淋上一兩勺,起碼也能做個十幾二十份。”
她越說越是笃定,越吹越起勁:“就我女兒的手藝,每份算五文錢保準得讓人哄搶,一天能賣個一千份!”
蘇芷寒被說得心花怒放,随手拿筷子把烘烤到一半的糖糕翻了個身,随後身體前傾看向蔣珍娘:“說起這個,阿娘,你想發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