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京津收回手,就見傅元初拿了原本搭在沙發背上的連帽衫穿上。
她穿的睡衣本來就厚,從來也不怎麼願意為傅元初着想,沒意識到空調溫度有點低,皺眉道:“現在就要出門了嗎?”
剛才還一直問什麼時候吃飯、自顧自糾結點什麼外賣的人,不過小二十分鐘的功夫,又懶得換睡衣,并且試圖拖延出門時間。
“瞧你那點兒出息。”傅元初冒出點京腔,透着股要死不活的勁,十足讨嫌。
他依舊沒跟她解釋,任由蔣京津誤會下去,還作勢要去拿桌上的鑰匙。
蔣京津飛快翻了個白眼,動作比嘴快,先趕緊按住他的手,毛茸茸的一團,趴在茶幾上。
“真要現在出去嗎?”她出門前才擦的護手霜,更強烈的柑橘味和熱度毫無保留地從接觸面傳來。
臉上表情換成笑臉,可憐巴巴的語氣,“可是真的好冷。”
“蔣京津,這才什麼時候,真到寒冬臘月的你還活不活?”傅元初要笑不笑的樣子,乍一聽很不耐煩的語氣,手倒是沒抽開。
“到時候就有暖氣了好吧?”蔣京津嘟囔完又強調,“但現在真的好冷,我剛才過來都覺得好冷,我現在出門肯定會被凍死的!”
昨天半夜下過一場雨,今天京市的溫度确實有些低,但蔣京津不達目的不罷休,為此最常使的手段是誇張語言描述。
她說的是“我”,不是“我們”,意思就是,她跟着一塊兒出去會被凍死,但傅元初一個人出去就沒事。
蔣京津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擡頭看着上方的人。
“行。”傅元初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是吧,那不如……”
“那不如就直接不去了吧,外賣也算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傅元初打斷,“反正我本來就沒準備吃。”
“傅元初!”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的蔣京津抓狂,“你太過分了!”
被質問的傅元初已經重新坐回沙發,神情自若,饒有興趣地撈了張遊戲卡來看。
依舊坐在地毯上的蔣京津踢傅元初一腳:“虧我還給你帶禮物了。”
“一堆你不吃的餅幹?”兩家的零食重合度很高,餅幹這邊自然也有。
“切,死破折号,這就是你淺薄了——”
蔣京津說着艱難地轉了個位,要去夠藏在抱枕後面的禮物,直直往傅元初腿上撲。
驟然壓上來的重量讓傅元初身體僵了一瞬:“你要幹什麼?”
傅元初知道她肯定沒多想,還是下意識地把手挪開。細聽,聲音也同樣不自然。
“給你拿禮物啊,我又不是你,不講江湖原則,”事實上,蔣京津也确實沒多想,邊夠藏得有點遠的東西,邊絮絮叨叨,“而且什麼叫我不吃的?這餅幹可好吃了好吧?”
呼吸間,傅元初思緒已經轉了幾個彎,說是大起大落也不為過,下意識地反應過後,才終于反應過來,空着的那隻手輕輕扯了下蔣京津帽子上的兔耳朵,聲音晦澀:“趕緊起來。”
“你着急什麼呢,别給我裝柔弱啊”說着,蔣京津終于夠到東西,重新坐回地毯上。
身上的力量驟然減輕,傅元初肩膀上不自覺的力悄無聲息卸下來。邊不動聲色調整紊亂的呼吸,他邊把視線投到蔣京津手上。
這一看,還不如不看。
“蔣京津,你腦子凍壞了?”
什麼旖旎不旖旎的氣氛,一瞬間消散得完全,她藏半天、找半天、宣傳半天的,赫然是一個大便形狀的杯子。
蔣京津笑的得意,被罵了也不生氣,自顧自站起來,走到杯架旁邊,把杯子塞進去,順便拍了個照:“你懂不懂欣賞啊傅元初,這杯子跟你長得多像,而且容量也很大啊,跟你一樣能裝——”
明晃晃地把人内涵到一半,她突然又想起什麼:“說到禮物,你怎麼沒穿我給你買的睡衣?”
傅元初對蔣京津已經完全無語,把遊戲卡塞回收納筐,拿起來徑直往影音室走:“我沒裝嫩的習慣。”
蔣京津指的睡衣,是上個生日她給傅元初買的。
生日禮物這種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一晃眼十八年,再有紀念意義也變得日常。就像桌上那堆餅幹和抽屜裡的手工戒指一樣,兩人的很多物品又重合度極高。
久而久之,為了顯得特别一點,蔣京津自己總結出一套送傅元初生日禮物的方法,在購物軟件輸入“可刻字”“紀念”“特别”“超絕禮物”這樣的關鍵詞。
又或者,給他買蔣京津自己喜歡的,而傅元初又絕對不會買的東西。
比如今年生日那套睡衣,某品牌的聯名款,主打浮誇和馬卡龍色系,她的是印着HelloKitty的類兔子裝,送給傅元初的那套則印着蠟筆小新。
“可是那套睡衣很好看啊。”
“哦。”
“那可是我掐着時差半夜蹲點搶的睡衣……”蔣京津下意識跟着他走,說了一大堆之後,繞到中心句,“而且你不知道,我送那套睡衣是有特殊含義的好吧。”
可能是因為有太多共同話題,兩人之間的對話常常呈現出一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效果,傅元初下一個生日都快到來,還能為上一個生日禮物進行辯論。
“什麼特殊含義?比如?”傅元初動作不停,放好東西,抱着手臂,倚在門框上盯着她。
蔣京津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生出些心虛的意味。
但隻是一瞬間:“……比如,别人看了就知道我們是好朋友啊。”
果然。
“蔣京津——”傅元初看着她的眼睛,揚起嘴角,輕嗤一聲,“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