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侍從先來了氣:“你這人,講話總得有憑據,分明是我們好好的走着,你們忽而從一旁闖出來,這才使馬受了驚。”
那吊梢眼正要還嘴,卻聽見馬車裡傳來一聲:“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擋本少爺的道。”
話音一落,一人掀開簾子下了馬車,身穿錦繡華袍,腰間紅白雙色玉扣,頭束玉冠。面容清俊,通身一派富貴公子做派。
他踱步到聞竹面前,瞧見扇面上的字,譏笑道:“好一個‘及時行樂’,也是,今日惹到小爺我,你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随着他的靠近,聞竹聞到了一股甜膩的脂粉香氣,不覺皺眉往後退了兩步。
聞竹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我當是什麼人呢,原是一隻狗在狂吠。”
那人像被這話激到了,當即橫眉道:“敢這麼和我說話在律京城裡的你是頭一個,你可知小爺我是誰?”
聞竹坦然:“不知又如何?這偌大的律京城,不知凡幾的人,難道都要我記住不成?”
那人嗤笑一聲,道:“在律京城裡,還沒有人不知曉我路枳禮的人。”
聞竹道:“所以?知曉了,現在可以讓我們過去了嗎?我還有要緊的事要做,沒工夫陪你在這閑聊。”
眼看着天色漸變,還沒找到下榻的店就被這種無賴纏上,這一路上聞竹雖說是沒受什麼苦,但還是想盡快找個地方歇下。想到這,他臉色也變沉了幾分。
路枳禮:“本少爺偏不讓,你奈我何?除非……”他話語微頓,看着聞竹的臉笑了笑說,“這樣吧,你給小爺我跪下行個禮,小爺我就讓你們過去。”
這明擺着侮辱人!
随行侍從想道。
聞竹心情不好自然沒那麼多精力與人扯皮,正欲開口亮明身份讓對方知難而退。
什麼鹿家熊家還是鳥家,都别想耽誤他的時間。
時盞先他一步,拿出一個令牌,冷冷道:“我等是奉陛下之令進京赴明日的清池宴,路公子要是再耽擱下去的話……在下就不确定我家世子明日再宴上見到路尚書會如何了。”
路枳禮定睛一看那令牌上的字,頓時偃旗息鼓,活像隻鹌鹑。
“今日就算小爺我放你們一馬。”
路枳禮撂下一句惡狠狠的話,轉身鑽進馬車裡,車夫也識相的調轉方向離開。
當車輪聲漸漸遠去,馬車停在了一間客棧面前。
聞竹剛走進房間内,就癱在了床上,一動不動。
時盞剛和小二交代完事宜,一推門就看見這樣一副場面,他更加後悔與人打賭了。
……
看着一動不動的聞竹,時盞算是真正确認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這厮還真是一個廢物點心。
白瞎了将軍的一番用心良苦。
聞竹察覺到有人靠近,慢吞吞支楞起身子,散漫地倚着床頭,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饒有趣味地盯着他,問道:“喂,你是怎麼知道他是什麼路尚書家的公子?”
時盞将門合上,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
聽到聞竹問話,時盞掀起眼皮冷冷睨了他一眼,道:“還記得啟程前我給你的那本黑冊子嗎?自己翻開看看便知道了。”
黑冊子?
聞竹在腦海中搜尋半晌,才在一個随行箱子的角落裡掏出一本被壓的有些發皺的冊子。
上面還沾着一點可疑的碎屑,看起來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完糕點落下的渣。
他對時盞露出一個尴尬的笑。
後者理都不理他。
要命了,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了,還把它拿來墊糕點。
先不管了,聞竹開始翻看那本黑冊子。
黑冊子,冊如其名,十分簡約。封皮上連一個字都沒寫,翻開第一頁時聞竹被滿滿當當的目錄吓了一跳。
這是一本涵蓋了律京城内所有叫的上名字的官員的所有個人信息,遍及其上下祖宗十八代。其内容從官員的籍貫至日常行為習慣到平日裡社交,一概不漏。
聞竹翻到目錄便已瞠目結舌,又随即翻閱了其中幾頁,發現内容詳實,甚至每個人的信息右上角處還附有一寸活靈活現的小像。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時盞,輕聲道:“這是你從哪裡弄來的?這……也太詳細了。”
時盞淡淡道:“我自有我的方法,世子殿下無需多問,隻需記住這上面的所有信息。”
“?”
聞竹擡頭瞪大了眼睛,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他将扔到一旁的冊子拿回來,用手比劃了一下這個黑冊子的厚度,足足有兩塊糕點疊起來那麼厚!
全記住?
怎麼可能!
“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再說了,記這麼多不相幹的人有何用?”聞竹把黑冊子随手扔到一邊,聳肩道。
時盞冷聲道:“明日就是清池宴,屆時朝中但凡有名望的官員都會赴宴,你要是不想在宴會上丢侯爺的臉,就給我老老實實記住。要是再像今日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我便不會再幫你收拾爛攤子。”
聞竹不以為然:“怎麼?本世子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為我善後?”瞧見時盞冷若冰霜的臉,他最讨厭别人對他指手畫腳,一下子少爺脾氣被激起來了,“時盞,别你以為你是我爹派過來的就能使喚本世子?我告訴你,就算我爹來了也管不着我,就憑你?做夢去吧。”
時盞冷着臉不說話。
行,這個廢物沒救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房間外響起了敲門聲。